世俗的仪式浙江民居之旅的多重阐释

世俗的仪式：浙江民居之旅的多重阐释

胡志毅

内容提要：本文从文化地理学、民俗学和人类学等多种角度对浙江民居之旅进行探讨。从地方性知识，回归到诗意的栖居，从文化的地图，进入神圣的娱乐和祖先的崇拜，提出浙江民居之旅是一种世俗的仪式。

关键词：浙江民居之旅 文化 心理 地理 戏台 宗祠

作者简：胡志毅，男，浙江大学国际文化学系教授。

在全球化的浪潮中，人们越来越感觉到周围环境的陌生，高楼大厦越来越多，像一个水泥的森林，而且城镇的同质化倾向越来越明显，于是怀旧成为一种时尚。从1993年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出版《老房子》开始，怀旧作为一种时尚开始兴起。怀旧是梦幻性的，它往往摈弃了过去的弊病，而只留下美好的回忆。有关老房子的照片正好实现了这一梦幻。但是建筑作为一种物质形态，又要让人可以触摸得到，于是民居旅游成为时尚。就像让·博德里拉尔所说的，“当现实不再是它过去的模样时，恋旧情怀便臆想出它的全部意义。”○1旅游历来与名胜古迹相联系，人们旅游除了游览自然景观之外，就是要观看人文景观。民居，本来是属于寻常百姓家的，但是这些寻常百姓家的民居，已经成为非常重要的文化资源和旅游资源，民居之游成为一种特色旅游而受到游客的青睐。但是浙江民居之旅究竟意味着什么？我门应该如何来理解浙江民居的人文景观？旅游者应该凭借什么来将浙江民居作为文化地理进行观赏？浙江民居之旅还有更值得人们关注的东西吗？本文试图从文化地理学、民俗学和人类学等几个不同的角度来进行阐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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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地方性知识”：民居之旅的文化悖论

由于中国幅员辽阔，各地的民居都显示出不同的形态和样式，我们甚至不能简单地说中国的民居，而只能说北京民居，如四合院；山西民居，如乔家大院、王家大院；徽州民居，如宏村、西递；福建客家的土围子，湘西的吊脚楼以及云南民居和民居等等，这就牵涉到美国阐释人类学家克利福德·吉尔兹提出的“地方性知识”的观点，在这种新观念下去重新审视人们各自的文化，人们必然要从笼统宏观（global）回到“地方性”(local)的立场。○2我们在这种“地方性知识”的观念下“重新审视”浙江民居，就要回到浙江的“‘地方性’的立场”。浙江地处东南沿海，是吴越文化的发祥地。从最早的河姆渡的干栏式建筑，到良诸文化中发现的井和水沟，说明浙江民居是有其文脉传承的。从浙江民居的地理方位上说，浙北有乌镇、西塘和南浔，浙西有东阳的卢宅，浦江的郑宅，兰溪的诸葛村，武义的郭洞和俞源等，浙南的永嘉楠溪江古村落，浙东的仙居高迁古村等。都带有明显的浙江地方特色。

从现在来说，浙江民居的地方性的立场，就是要保护浙江的民居。像杭州这样日益追求国际化旅游城市的所谓古都，已经很难说有真正意义上的民居了，如修复以后的吴宅，在一片高楼大厦之中成为孤岛，被拆掉一半又好不容易保护下来的河坊街，又被修旧如新，修复成了类似仿古街的商业街。等到拆得差不多了，杭州市出台了一个条例，历史有50年以上的建筑不能拆除，这非常具有讽刺意义。而绍兴也在追求国际化的大都市，将绍兴城变得非常现代。我们现在去绍兴只剩下类似鲁迅故居、沈园等几个著名的景点，而作为古城的绍兴已经基本不存在了。早年阮仪三去江南古镇劝阻乡镇的领导不要拆掉古建民居的时候，他被宣布为不受欢迎的人；而当有些江南古镇开发旅游财源滚滚的时候，那些古镇的领导又要阮仪三帮他们再建一个，真是令人啼笑皆非。为了抢救性的保护，有些地方将民居拆除，然后集中到一地集中保护（有些私人收藏家甚至收集民居），例如宁波天一阁周围的民居就是如此，但是历史地理的信息却也因此而丧失。至今素称文化之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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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没有一个世界物质文化的遗产，实在令人叹息。我这样一说，似乎有着浪漫主义的伤感。也许就像有的学者所说的“现代民间文学或民俗学研究从一开始就埋下了挥之不去的浪漫主义感伤基调”。○3

那么保存下来的民居，往往又成为一种旅游景观。因此有民居之旅的概念。民居是供人居住的，但是一旦变成了观赏的对象，就会出现一种文化的悖论。人们去古镇和古村落旅游，是一种对故乡的记忆和怀念，“故乡是根植于逝去的往昔的神话般的纽带，这段往昔已经烟消云散：‘我们企盼着抓住它，但它无根无据，难以捉摸，我们回首找寻坚实的事物去依傍，结果发现自己怀拥虚幻的往事’。这指的是保存文化和认同的‘基础’”。“认同是个记忆问题，尤其是对‘家’的记忆的问题”。“故乡是个尚无人抵达、却又人人渴求的地方。‘故乡，这个人们诞生的地方，对每个人来说便是全世界的中心’，这种想法或者说是理想，不仅仅具有领土意义，而且恰恰唤起‘关于起源的记忆’，唤起溯祖归根这种‘无法回归’的概念。○4也就是说，这种旅游只是唤起回忆，而无法真正回归。

在中国古代，民居（家居）和旅游是矛盾的，学者龚鹏程说道，旅行游历，是与定居乡土相对的观念。因此若无乡土，即无所谓旅游。他认为远古时期，人本即是游的。到后来居识及定居意的生活形态才滋长，这时才有乡愁。因此游是远离，田园则是回归之处所。而到了晚明，家，代表世俗社会，出游，则开启了自然世界。○5而民居之旅则是将原来的家当作了现在的旅游之地，这表现了一种现代性的感。

詹姆斯·克利福德指出，我们不仅应该运用根据人们多重对外联系而构想的不同圆心的本地人模式，还应该把地域既当作居住地又当作游动遭遇的地点。……主张既“在定居中游历”又“在游历中定居”的多地点人种论。○6现代的理想居住模式，就是在都市里有一套公寓，然后在乡村有一栋别墅，有人就选择将古村落的民居作为自己“别墅”。而对于住在古村落民居中的人来说，又有一个保护和开发的问题，为了增加经济收入，希望发展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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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进行旅游开发，又往往将他们从世世代代居住的民居中搬走，如仙居的高迁古村是如此，杭州的西溪也是如此。而从旅游的角度说，如果让原住民居迁走，则会丧失人气；民居，不是将原有居民撤离出去，剩下一个空镇或者空村，供旅游者旅游。而如果让原住民居住，又会出现一个类似2004年夏天讨论的乌镇居民是否能装空调的问题。这是一个难以解决的文化悖论。

二、诗意地栖居：民居之旅的心理体验

美国建筑学家卡斯腾·哈里斯说道，我们必须要认识到黑森林农庄已经成为往事，这才有助于我们解决目前的“安居困境”。海德格尔试图用过时的建筑来抵御偶像崇拜。我们要想真正安居，像真正的人那样定居的话，就必须不断地学习怎样才是安居。真正的家园不是天生就有的。我们要认识到自己只是广大世界上跋涉的旅行者，我们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家园。○7像德国的黑森林农庄一样，浙江的民居也已经成为往事，是属于“前现代”的产物。我们不能把民居当作我们旅行的目的地，因为我们还要返回自己的家。这个家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园，有着现代的“安居困境”，但是我们通过这种“民居之旅”，去感受和想象真正的家园应该是什么样的。

这也就是海德格尔提出的“诗意地栖居”。中国古代其实是非常重视人的居住环境，但是，现在的民居旅游，游客看到的往往是民居，而忽视了对人的注意。中国社会科学院的一位民俗学者，在和一批民俗学家去温州楠溪江做民俗采风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到同来的许多同道似乎都对老屋更感兴趣，他们对屋子的饱经沧桑发出唏噓和感叹，争着把它们装进自己的镜头。显然，他们感兴趣的是物而不是人。○8其实，真正意义上的民居旅游是要感受一种回家的感觉，要感受民俗风情。我们感受一个古村落，往往是通过它的人间烟火来发现，在俞源的时候，当炊烟袅袅地升起来，从民居中飘出一种柴火烧的米饭的香气，你就感觉到好像真正到家了。在郭洞旅游，往往给你安排在民居中吃饭。当中午的阳光晒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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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井中，你会感觉到一种温暖的家庭气氛。而在兰溪诸葛村原住民依然在过着他们原先自然的生活，在池塘里洗菜，在天井中种花。

西蒙J.布鲁纳说，“在过去中，在自然中，在童年，在民俗中，是一个人显示一个真实的、深层自我表现的地方。”○9在乌镇，开发了一项童玩，是很有创意的，民居和童玩，都是有关过去的记忆，“是一个人显示一个真实的、深层自我的地方”。当你像观光客漫步在民居中时，你是一个现在式的“他者”，而当你滚着铁圈、打着陀螺、踩着高跷的时候，你就进入一个过去式的“自我”。但是，这种通过当下的回忆依然是一种外在的，就像戏剧一样，是一种假定，一种体验。而在这种时候，就进入了旅游的心理体验的层面。

三、文化的地图：民居之旅的地理景观

民居旅游是一张文化地图。认知人类学认为，文化存在于文化持有者的头脑里，每个社会的每个成员的头脑里都有一张“文化地图”，该成员只有熟知这张地图才能在所处的社会中自由往来。人类学要研究的就是这张“文化地图”。10○民居旅游就是要对这种“文化地图”有所了解才有意义，或者说，我们只有凭借着这张“文化地图”才能进行民居文化旅游。民居旅游是和文化地理学相联系的，英国文化地理学家迈克·克朗指出，文化不仅体现在节假日方面，他还渗透在日常生活中。所以，我们也应将民间文化包括进来——研究本土方言和民间建筑风格等等。11○“浙江民居之旅”，就是在节假日，对日常生活中“民间建筑风格”的观赏。

日本学者柄谷行人发现，风景不仅仅存在于外部，只有在对周围外部的东西没有关心的“内在的人”那里，风景或者作为风景的风景才能够被发现。12○民居是人类的居住地，是一种日常生活的地方，但是在今天却变成了风景。当我们在作浙江民居之旅的时候，应该携带着一张文化地图，我们仅仅知道浙江有哪些民居的旅游地点是不够的，还需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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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浙江民居的文化知识。我们前面所说的河姆渡的干栏式建筑，和浙江多水网地带的地理环境有关。在良诸文化中，发现了井和水沟，说明当时已经有人居住。后来的浙派民居粉墙黛瓦，我们都可以感受到浙江民居的文化特色。文化地图是对浙江民居的一种前理解。去浙北古镇，如乌镇，要了解水乡的文化，“小桥、流水人家”。去东阳的卢宅，最重要的是看其木雕，砖雕，而去诸葛村则要知道八卦的风水以及有关三国的故事，这个故事和富阳龙门的孙权古里联系起来，便会饶有兴趣。

中国的民居的文化地理体现在居住环境之中，最典型的就是传承已久的风水堪舆。中国传统历来重视风水，所谓风水主要是指的是古代人们选择建筑地点时，对气候、地质、地貌、生态、景观等各建筑环境因素的综合评判，以及建筑营造中的某些技术和禁忌的总概括。13○如郭洞就是一个范例。郭洞先祖可溯宋朝宰相何执中。元代至元三年(1337年)，后裔仿珍藏在北京白云观的学仙子争道宝图《内经图》营造村庄。砌起城墙形成水口，建造回龙桥聚气藏风。回龙桥建于元代。种植树木善化环境，规划民居、通道，并巧妙地设立了七星井，形成“山环如郭，幽邃如洞”的人居环境，所以称之为郭洞。被誉为“江南第一风水村”。诸葛八卦村的整体结构是诸葛亮第27代裔孙诸葛大狮按九宫八卦设计布局的。这种以九宫八卦构思布局的村庄目前在我国的村落中，是第一次发现。整个村落以类似太极阴阳鱼图“钟池”为核心，小巷向外辐射，形成内八卦；更为神奇的是村外八座小山环抱整个村落，构成外八卦；村内以明、清古建筑为主，现存有较为完整的民居及厅堂200多处，虽历经数百年，但“九宫八卦”村落格局一直未变，形成了“青砖、灰瓦、马头墙，肥梁、胖柱、小闺房”的建筑风格，成为中国古村落、古民居典范。另外武义的俞源是以太极星象图来布局的。东阳的卢宅，从正门的捷报门往后看，就可以看到一座像笔架的青山，这就是所谓的“开门见山”。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种真正的“文化地理”。

四、神圣的娱乐：民居之旅的戏台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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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居之旅，不仅要体验到世俗的风情，还要感受到民间的娱乐。我们小时候到乡下去过年，住在贴着春联的民居内，吃的是自己从石臼里舂出来的年糕，放的是那种要将耳朵扪起来的鞭炮，睡的是那种带着雕花的宁式床上……那才觉得是真正意义上的过节了。现在浙江许多地方都有迎神赛会，舞龙，灯会，在这之后往往是在戏台前看戏班子演戏，这是民间娱乐最集中地体现。成为一种神圣的娱乐。

作为永嘉杂剧发源地的温州，在隋唐时期就以“尚歌舞”而“敬鬼神乐祠”遐迩闻名。（《永嘉县志》卷六《风土志·民风》由“巫”的“敬鬼乐祠”和“优”的“尚歌舞”自然就产生出戏曲的萌芽。唐陆龟蒙在《甫里集·野庙》中说：“瓯越闻好事鬼，山椒水滨多淫祠。”唐顾况《永嘉》诗云：“东瓯传旧俗，风日江边好：何处乐神声，夷歌出烟岛”。叶适《永嘉端午行》诗曰：“岩腾波沸相随流，回庙长歌谢神助。”（《水心文集》）这些诗文说的都是永嘉的“巫”“优”之俗。到了宋代，永嘉的人们为了驱疫祈福，大兴庙宇，并在庙内设立“乐亭”，在祭祀之日上演百戏伎艺。这样就萌发出最早的“永嘉杂剧”，后来又融合了话本等因素形成了形态完备的南戏。温州的瑞安、乐清、永嘉、平阳一带就是南戏的故乡，其中瑞安现在依然保留着30多个古戏台，最古老的是上泽村的建于宋朝淳佑年间的古戏台，已有760年的历史。仙皇竹古戏台是建于明朝崇贞元年，六科村的古戏台，建于清朝乾隆8年，高旺村的古戏台，建于清朝咸丰8年。14○现在逢年过节或庙会，民间剧团依然在这些古戏台演出。温州曾经将南戏重新演出，在戏剧界、文化界引起过广泛的关注。现在在永嘉还可以看到作为旅游项目的永嘉昆曲的演出。

庙台，民间又称作“万年台”。○15它往往是祠堂、庙宇、道观等宗教祭祀建筑的附属物，谁封神座，或祖宗神堂，戏是为神，为祖宗而演。在各种迎神赛社的祭祀活动中，上演从歌舞戏弄转化而来的“戏文”，也就是说，社火，作为一种民间的祭祀形式，它同样孕育了戏曲的产生。社，原来是指土地神，土地庙。社戏就是一种“年规戏”。“名义上是敬神的，实际上就是乡村公共戏台的演戏”。○16而社戏与民间的祭祀的关系，在近代依然保存着原有

的形态。如，越中绍兴等地的社戏，常常上演一些带有宗教色彩的目莲戏等。在演出之前先来一出“驱鬼逐疫”的“起殇”。乐队锣鼓大作，鬼王领五小鬼上台，表演以后就按家安户驱鬼。然后演《男吊》、《女吊》、《白无常》等鬼戏。最后就表演一些人间味较浓的《训父》、《思凡》、《嫖院》、《偷鸡》、《贝疯》等。近年来，绍兴的社戏之风又盛行起来，但大都是一些地、县的正式剧团或乡间的自发组成的农民剧团，演的戏也都是一些舞台上正式演出的剧目，如《三看御妹》、《王老虎抢亲》等， 越地的社戏依然在传统的岁时节令中演出，演出规模颇为壮观。我们可以从照片中的这些场景和观众如醉如痴的眼神中依稀辨别出古代越地民间祭祀时演出的盛况。如果你去绍兴可以感受到临河演出社戏的风情，鲁迅笔下的社戏的情景至今还在延续。现在如果你去乌镇，可以欣赏到古戏台上演出的民间的花鼓戏，成为为游客演出的旅游项目。

五、祖先的崇拜：民居之旅的宗祠祭祀

浙江民居，不仅包括普通民居，戏台，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建筑类型——宗祠。“祠堂不同于寺庙，不同于道观，也不同于教堂。”有人将祠堂看作是“祭祀祖先和名哲先贤的地方”。○17包括了帝王的宗庙、文臣武将的祠墓。而我们这里的宗祠只是指民居中的祖先崇拜之地。莫理斯·弗里德曼指出，宗祠是这样一种建筑物，即由一些父系亲属群体建造起来并负责维修的，目的是为了安置起祖先的灵魂，并作为他们举行仪式和各种具体活动的中心。虽然它也许在边龛上陈列着一个或更多个神灵，但处于支配地位的确实祖先物。18○以血缘为坐标的宗族关系中，祠堂是尊祖敬宗的联结点，也是祖先灵位的安息地。世系行辈脉络清晰的族众，围绕着氏族宗祠而居。祠堂是村庄的心脏，一切族中的大事和隆重的春秋祭祀仪式都在宗祠内举行。19 ○

我们在古镇和古村落中，可以看到最中心的建筑往往就是宗祠，这是一种祖先崇拜的象征。许志伟在《延传780年的祭礼》一文中指出，每年的农历三月三，新叶村都会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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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的祭祖典礼，其在叶氏族人心目中的地位和热闹程度都要远胜于中秋、春节等传统节日。

崇仁堂里灯火通明，长达二十余米的供桌上摆满了祭品，面粉捏制的历史人物，瓜子拼接的瑞兽、盆景。整个厅堂被挤得水泄不通，……早晨七时正，随着6对共12只大铜锣一起敲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祭祀队伍出发了。……在祭祀队伍还未到达之前，就有村民捧着香烛早早地守候在庙门口了，大殿里人头攒动，香火极盛。……整个仪式在“迎三盛”中达到了高潮，主祭人极其虔诚地将象征着协天大帝、白山大帝、周宣王的三个红木小雕像请入雕细刻的神龛内，然后在震天响的锣鼓和爆竹声中，浩浩荡荡的祭祀队伍隆重地将“三圣”迎回村里，供奉在祠堂内。20 ○

每年的农历2月15日和8月15日郭洞的何氏宗祠举行祭祖盛典。祭祖程序包括：迎神、上香、行初献礼、侑食、读祝、行亚献礼、侑食、行终献礼、侑食、饮福受胙，送神。其中最中心的就是读祝：

通赞示意停乐，接唱：“读祝”，“诣千二府君神位前”，引赞复唱：“读祝”，“诣千二府君神位前”，并引导读祝来到千二府君神位前。唱：众孙立即下跪（直立上身）。读祝者高声读祝文。21 ○

这种祭祖盛典要专程去才能看到，现在旅游部门准备将其成为一种常规性的旅游项目。

从以上的多重阐释，我们可以感受到浙江的民居之旅所展示出的浙江民间文化的活的历史：从地方性知识，回归到诗意的栖居，从文化的地图，进入神圣的娱乐和祖先的崇拜；它涉及到文化悖论、心理体验、地理景观、戏台表演和宗祠祭祀，从这个意义上说，浙江民居可以说是一种世俗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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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解：

○1戴维·莫利、凯文·罗宾斯：《认同的空间》，司艳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124页

○2克利福德·吉尔兹：《地方性知识》，王海龙、张家瑄译，编译出版社2000年，第44页。

○3户晓辉：《现代性与民间文学》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36页。

○4戴维·莫利、凯文·罗宾斯：《认同的空间》，司艳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122页，124页。

○5龚鹏程：《游的精神文化史论》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239—244页。

○6戴维·莫利：《认同的空间》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174页，富有意味的是，鲁迅的《阿Q正传》中的阿Q就是一个在“定居中游历”，在“游历中定居”的人。

○7卡斯腾·哈里斯：《建筑的伦理功能》华夏出版社2001年，第162页。

○8户晓辉：《现代性与民间文学》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3页。

○9转引自户晓辉：《现代性与民间文学》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70页。

10○王海龙：《细说吉尔兹》，克利福德·吉尔兹：《地方性知识》编译出版社2000年，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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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迈克·克朗：《文化地理学》，杨淑华、宋慧敏译，2003年，第6页。鲁迅的《故乡》以及在小说中虚构的古镇村落，就具有这种意味。在鲁迅的记忆中，故乡是亲切的，但是当他回到故乡的时候却是破败的。现在绍兴鲁迅故居以及相关的民居受到保护。而鲁迅小说中虚构的地方，如鲁镇、未庄，现在却开始重建。这种重建完全是为了旅游。

12○柄谷行人：《日本文学的起源》三联书店2003年，第15页。

13○程建军、孔尚朴：《风水与建筑》江西科技出版社1992年，第1页。

14○庄颖昶：《找寻南戏的故乡》，《钱江晚报·新民生》2003年8月15日。

15○韦明铧：《江南戏台》上海书店出版社2004年，第29页。

16○高琦华：《中国戏台》浙江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2页。

17○伊文：《江南祠堂》上海书店出版社2004年，第1页。

18○莫理斯·弗里德曼：《中国家族的仪式状况》，史宗主编：《二十世纪西方宗教人类学文选》（下卷）上海三联书店1995年，第875页。

19○伊文：《江南祠堂》上海书店出版社2004年，第1页。

20○许志伟在《延传780年的祭礼》，《钱江晚报》2003年11月5日。

21○陶锡忠：《去郭洞读解中国传统文化》，未刊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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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责任编辑：张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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