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１５年第４期 黑龙江高教研究 Ｎｏ．４，２０１５ 总第２５２期 Ｈｅｉｌｏｎｇｊｉａｎｇ Ｒｅｓｅａｒｃｈｅｓ ｏｎ Ｈｉｇｈｅｒ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Ｓｅｒｉａｌ Ｎｏ．２５２ 论教育理论形态分析的三条路径 夏 剑 （南京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江苏南京２１００９７） 摘要：对教育理论进行形态分析是一种常见的元研究方式。一般以教育理论本身所负载的主要观点与理想追求、科学信 念与方法基础、形式特征与认识规范为主要分析指标，将教育理论按照不同的思路分成不同的形态，以获得对教育理论本质 的清晰认识或是澄清教育理论的性质成分。基于此，教育理论形态分析有三条主要路径，即教育学流派论的分析路径、教育 学范式论的分析路径以及教育学认识论的分析路径。 关键词：教育理论；形态分析；流派论；范式论；认识论 中图分类号：Ｇ６４０ 文献标志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３—２６１４（２０１５）０４—００ｌｌ一０３ 教育理论形态分析属于元教育研究的范畴。元教育研 的教育学与经济形态的教育学等。这种形态分析不是从教 究在我们国家于２０世纪９０年代到２ｌ世纪初曾一度形成研 育学的内在特征出发做出的，主要是从教育学的外在特征考 究热潮，随后又归于沉寂。这一现象的产生至少有三方面的 虑的，比较宏观和抽象，考察的重点放在教育学与外部世界 原因。一是由于元研究本身的生存空间狭小，它本身并不提 的关系上，不属于元教育研究的范畴。而中微观层面的形态 供教育理论陈述体系 ］，因而缺乏对教育实践的直接指导意 分析则主要基于教育理论的内在属性做出，研究对象相对具 义。二是元教育学更多是作为一种反审教育学的视角存 体，这也是元教育研究的主要趋向。在这一趋向上，元教育 在 ｊ，而教育学本身并没有完善的内在一致性，其作为一门 研究的形态分析主要有三种方式，即流派论的分析路径、范 学科还很年轻，值得分析的确定性资源有限。而从元教育学 式论的分析路径和认识论的分析路径。 兴起的原因来看，在很大程度上正是为了通过对教育学的整 一、体反思以寻求教育学作为一门学科存在的尊严，所以其 流派论与教育理论形态分析 本身是一种悖论性的存在。三是作为由德国教育学家布雷 流派的形成是一定历史时期的一群学者或艺术家在思 岑卡创立的元教育学，在他那里是作为教育哲学的某个部分 想主张、形式偏好或方法选择上求同的结果。如一个艺术流 存在的。所以从一开始元教育学就没有被赋予作为一个学 派往往以鲜明的风格、形式和内容为标志；一个文学流派可 科存在的预设性，它只能是教育学的某种补充或教育理论澄 能奠基于有相同写作手法和目的偏好的作家集群。而对于 清的一种方式。一旦在元研究的基础上达成某些共识或是 教育理论流派，有学者认为是一定历史时期里，一些教育观 澄清了一些主要的概念，其继续高调存在的必要性就会大大 点和教育理想等相同或相近的教育思想家构成的结合体 ］。 削减。然而，近年来教育学的纵深发展，又在多个层面上丰 这种倾向于以教育理论的内容层面为主要分类指标的定义 富了教育理论的蕴含。本文正是基于这一考虑，意图总结教 方式是比较符合教育学史和教育思想史研究中的流派划分 育理论形态分析的可取路径，以丰富对教育学的认识。 逻辑的。 考察国内以教育理论为研究对象的研究成果，形态分析 在国内以教育理论为研究对象的已有研究中，以划分流 是一种必不可少的重要组成部分。无论是历史取向的研究 派为基础进而深入分析其理论构成、历史发展、实践影响，是 还是理论形式的分类学，我们都可以清晰地看到形态分析的 一种十分普遍的致思路径。相比以时代、国别、地域、意识形 印记。本文中，笔者不拟对教育理论宏观层面的形态分析进 态、哲学基础等为标志的形态划分方式，流派论的分析路径 行考察，而主要落脚点放在教育理论的中观和微观分析层 能够更加清晰且深刻地把握住理论的本质。 面。宏观层面的形态分析如将已有的教育理论划分为农业 教育理论是系统化的教育思想，是由一套专门的概念或 文明形态的教育学、工业文明形态的教育学、后工业文明形 术语、命题构成并支持着的一组陈述，它立足于教育学的立 态的教育学；又如划分成唯心主义的教育学与唯物主义的教 场 ¨。流派论作为教育理论形态分析的一种路径必须后于 育学；资本主义的教育学与社会主义的教育学或者政治形态 系统化的教育思想体系的诞生，逻辑上应属于教育学史的研 收稿日期：２０１５～Ｏｌ—ｌ９ 作者简介：夏剑，南京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教育哲学。 １２ 论教育理论形态分析的三条路径 究范畴，是形态的教育学产生以后的元研究形态。 西方教育理论的发展，自赫尔巴特以后迅速推进。流派 就伴随着科学范式的更替。库恩认为范式并不是科学家共 同认识世界的结果，即它并不是认识论意义上的知识体系， 的产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只是到了１９世纪末２０世纪初 而只是科学家集团的共同信念 ＿２５４。范式的变化，也不是认 在教育学的中心由德国迁移到美国后，逐渐出现了流派纷呈 识上的深化，而只是心理信念的变化 。 。尽管如此，一种 的局面。我们国内的研究者在利用流派论的分析路径对西 信念的背后是有着共同的哲学基础和研究方，这就意味 方教育理论进行总结时，提炼出以下一些理论流派：赫尔巴 着在价值标准、理论逻辑、语言规范和行为准则等方面具有 特学派，以赫尔巴特及其学生为代表；实验主义教育理论流 派，以拉伊和梅伊曼为代表；行为主义教育理论流派，以斯金 一致性认同 ７１。 我国学者在对西方教育理论进行历史研究时，为了更清 纳和桑代克等为代表；建构主义教育理论流派，以皮亚杰和 晰地把握其发展脉络，除了运用流派论的分析路径之外，也 布鲁纳等为代表，进步主义教育理论流派，以杜威和克伯屈 有以范式为工具进行形态分析的尝试。在这一分析路径下， 等为代表；改造主义教育理论流派，以布拉梅尔德和康茨等 为代表；要素主义教育理论流派，以巴格莱和奈纳等为代表； 永恒主义教育理论流派，以赫钦斯、布坎南和利文斯通等为 代表。当代西方教育理论的发展也产生了一些新的流派，如 以保罗・弗莱雷、吉鲁和迈克・阿普尔等为代表的批判教育 理论流派；以兰格威尔德、马克斯・范梅南和巴斯・莱维林 等为代表的现象学教育学流派，以小威廉姆斯・多尔、大卫 ・史密斯等为代表的后现代教育理论流派等。在更加具体 的课程论、教师教育、道德教育方面也产生了大量的流派，理 论的整体态势呈现勃勃生机。 ２０世纪８０年代以来，我国教育理论繁荣发展，在借鉴西 方或本土创生的基础上出现了少数教育理论流派，如以叶 澜、冯建军等为代表的生命教育理论流派等。相对西方而 言，我们国家的教育理论发展任务艰巨。理论流派的产生不 但有利于理论本身的深化和丰富，而且在推动教育实践层面 上也具有更大的力量。这就需要我们一方面开始探索理论 流派形成的机制，另一方面在理论建构上要有求同存异的精 神，存异只能丰富理论的发展，而求同才能深化理论的发展。 二、范式论与教育理论形态分析 ２０世纪６０年代，美国科学哲学家库恩发表了《科学革 命的结构》一书。由于库恩在此著作中提出的“范式（Ｐａｒａ－ ｄｉｇｍ）”概念对于解释科学本身的发展具有极强的概括力和 创造性，所以随即在科学哲学和元研究领域被广为利用。库 恩使用这一概念，旨在描述自然科学的发展，对于人文社会 科学，他认为并不适用。主要原因是，他认为人文社会科学 还不成熟，只有学派，没有范式，尚处于前范式时期 ｌ３ 。然 而，随着分析哲学和随后的元研究在人文社会科学中的流 行，使范式这一概念及其内蕴的思路超越了库恩所设定的分 析自然科学内在发展的范畴，而自然地在教育学等人文科学 中成为一种十分有效的形态分析路径。 由于库恩并没有给出范式的确定定义，所以对范式这 一概念的内涵理解往往成为需要借用它的研究者必须首先 解决的问题。库恩曾将科学发展的动态模式分为五个时期， 即前科学时期、常态科学时期、反常和危机时期、科学时 期、新的常态科学形成的时期。而一种新的常态科学的形成 王坤庆认为西方教育理论的发展经过了以下几种范式的更 替：“经验一描述”教育学阶段，“哲学一思辨”教育学阶段， “科学一实证”教育学阶段，“规范一综合”教育学阶 段 ＿３＂Ｉ３盯。石中英则采用分析框架来取代范式这一概念， 虽然避免了范式概念本身的模糊而使分析理路更加清晰，但 依然是在不同的角度上借用范式概念而已。他对西方教育 理论的主要形态总结为理性主义的教育学、实证主义的教育 学、精神科学一解释学的教育学、分析哲学教育学以及元教 育学 。 通过以上的分析，我们发现范式论的分析路径与流派论 的分析路径有明显的不同。范式本身是一个比流派更具有 综合倾向和功能的分析工具，所以在流派论的分析路径下的 教育理论形态的划分，在更抽象的层面上可以再次归类到不 同的范式分析路径下的教育理论形态之中。如实验主义教 育理论流派、建构主义教育理论流派和行为主义教育理论流 派就可以归类到“科学一实证”教育学或实证主义教育学之 中；而进步主义教育理论流派、改造主义、要素主义、存在主 义、永恒主义、教育现象学流派、批判教育学理论流派等，则 有的可以归类到“规范一综合”教育学，有的可以归类到精神 科学一解释学教育学当中。范式论和流派论的分析路径，既 有区别也有联系。前者更加侧重于以研究方法、科学信念、 语言规范等为形态分析的指标，而后者则更加看重理论本身 所内蕴的价值倾向、观点和主张以及现实的教育关怀。这两 种分析路径都比较适合教育理论的历史研究取向，它们只能 以教育理论的部分陈述体系为关注点，不涉及教育理论的应 然状态。而把教育理论体系作为一个整体的认识对象进行 分析，不囿于教育理论的具体内容和方基础，集中注意 力于教育学的形式特征。这就引申出教育理论形态分析的 第三条路径，即认识论的分析路径。 三、认识论与教育理论形态分析 在西方教育学史上，对教育理论的性质问题早有讨论。 有论者认为西方教育学者对这一问题的认识包括三种态度： 只存在一种纯粹的教育理论；教育理论是多种性质理论的统 一体，以一种综合的理论形态出现；教育理论不是单一的，不 同性质的教育理论相互而存在… Ｉ３明。其中尤以持 论教育理论形态分析的三条路径 １３ 第一和第三种态度的学者为多，而且随着教育理论本身的发 的方式，着眼于理论本身的历史发展或形式特征，固然能够 展，以赫尔巴特为代表的“教育理论是一种综合的理论”的观 丰富对教育理论本身的认识，但是仅仅停留在这一个角度 念已被另外两种态度取代。不难发现，这种单一性质的教育 上，势必在教育学作为完善形态的科学化和化的学科的 理论认识论主张在持多元性质说的学者那里恰恰可能 实现层面不会有奠基性的贡献。从本质上来讲，这貌似是一 被作为论据而成为丰富其思想的直接结论。在我们回顾多 种教育学自身内在超越的努力。然而，教育学认识论的问题 元性质说的理论成就时，这一教育理论认识论的内在逻 还可以有另一种思考方式，即从直面教育本身开始。这就要 辑理路将获得其明证性基础。 求我们搁置一切的既有概念、主张和经验等，在教育生活中 般认为，持多元性质说的代表性结论有以下几 直观教育的本质。只有明了我们是怎样认识教育的，才能最 一种：以威尔曼、涂尔干等为代表的教育理论二分法，认为教育 终明了“教育学是什么”的问题。这显然是一种消解元教育 理论形态从性质上可以划分为“理论教育学”和“实践教育 学的努力的思路，然而与元教育学所要最终达到的目的是同 的。 学”。以布雷岑卡为代表的教育理论三分法，认为教育理论 包括科学教育理论、哲学教育理论和实践教育理论等三种形 态 Ｊｌ舛。以我国学者陈桂生教授为代表的四分法，认为教育 参考文献：一理论包括教育科学、教育价值理论、教育技术理论和教育规 ［１］陈桂生．“元教育学”问对［Ｊ］．华东师大学报：教育科学 范理论等四种形态 。以卡尔为代表的教育理论五分法，认 版，１９９５（２）． 为教育理论包括常识性教育理论、科学教育理论、实践教育 理论、解释教育理论和批判教育理论等五种形态＿４］ Ｉ３钙。 我国学者唐莹则在总结前人的认识基础上提出了教育理论 ［２］熊川武．论“元教育学”——与陈桂生同志商榷［Ｊ］．华东 师大学报：教育科学版，１９９６（６）． ［３］庞学光．教育思想流派浅说［Ｊ］．教育评论，１９９１（２）． ［４］唐莹．元教育学［Ｍ］．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２． 的六分法，认为教育理论中最基本的六种形态为科学教育理 ［５］王坤庆．教育学史论纲［Ｍ］．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 论、技术教育理论、实践教育理论、规范的哲学教育理论、解 ２００８． 释教育理论和个人教育理论＿４Ｊ３粥。 从理论认识论的角度对教育理论进行形态分析，我们发 论的发展又始终没有抛弃综合化探索的方向。这本身正是 论形式变更方面的映射，也是教育学寻求学科和科学化 的努力背后的某种理论自觉。 对于教育学认识论的问题，单纯采用形态分析或元研究 ［６］夏基松．现代西方哲学［Ｍ］．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２ｏ０６． 现一方面教育理论的形态分类日趋多元，另一方面，教育理 ［７］邱仁宗．科学方法与科学动力学——现代科学哲学概述 ［Ｍ］．北京：知识出版社，１９８４：１００． ２００７：２１． 教育学自赫尔巴特以后的分化与综合的学科运动在教育理 ［８］石中英．教育学的文化性格［Ｍ］．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９］陈桂生．“教育学”辩：“元教育学”的探索［Ｍ］．福州：福 建教育出版社，１９９８：４９． Ｏｎ ｔｈｅ Ｔｈｒｅｅ Ａｐｐｒｏａｃｈｅｓ ｔｏ Ｔｙｐｅ Ａｎａｌｙｓｉｓ ｏｆ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Ｔｈｅｏｒｉｅｓ ＸＩＡ Ｊｉａｎ （Ｃｏｌｌｅｇｅ ｏｆ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Ｎａｎｊｉｎｇ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Ｎａｎｊｉｎｇ ２１００９７，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Ｔｙｐｅ ａｎａｌｙｓｉｓ ｏｆ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ｔｈｅｏｒｉｅｓ ｉｓ ａ ｃｏｍｍｏｎ ｍｅｔａ—ｒｅｓｅａｒｃｈ．Ｍａｎｙ ａｓｐｅｃｔｓ．ｉｎｃｌｕｄｉｎｇ ｔｈｅ ｍａｉｎ ｉｄｅａ ａｎｄ ｉｄｅａｌ ｐｕｒ－ ｓｕｉｔ，ｓｃｉｅｎｔｉｆｉｃ ｂｅｌｉｅｆ ａｎｄ ｍｅｔｈｏｄｏｌｏｇｉｃａｌ ｂａｓｉｓ，ｆｏｒｍ 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 ａｎｄ ｃｏｇｎｉｔｉｖｅ ｎｏｒｍ，ａｌ＇ｅ ａｌｌ ｉｎｖｏｌｖｅｄ ｗｉｔｈ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ｔｈｅｏｒｉｅｓａｎｄ ｔｈｅｙ ，ａｒｅ ｔｈｅ ｍａｉｎ ａｎａｌｙｔｉｃａｌ ｉｎｄｅｘｅｓ ｔｏ ｄｉｖｉｄｅ ｔｈｅ ｔｈｅｏｒｉｅｓ ｉｎｔｏ ｄｉｆｅｒｅｎｔ ｔｙｐｅｓ．Ａｎｄ ｗｅ Ｃａｎ ａｃｈｉｅｖｅ ｃｌｅａｒ ｉｎｓｉｇｈｔ ｉｎｔｏ ｔｈｅ ｅｓｓｅｎｃｅ ｏｆ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ｔｈｅｏｒｉｅｓ，ａｎｄ ｃｌａｒｉｆｙ ｔｈｅ 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ｉｓｔｉｃｓ ｏｆ ｔｈｅ ｔｈｅｏｒｉｅｓ．Ｏｎ ｔｈｉｓ ｂａｓｅ，ｔｈｅｒｅ ａｒｅ ｔｈｒｅｅ ｍａｉｎ ａｎａｌｙｔｉｃａｌ ａｐｐｒｏａｃｈｅｓ ｔｏ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ｔｈｅｏｒｉｅｓ， ｎａｍｅｌｙ，ｔｈｅ ａｎａｌｙｔｉｃａｌ ａｐｐｒｏａｃｈ ｔｏ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ｓｃｈｏｏｌ，ｔｈｅ ａｎａｌｙｔｉｃａｌ ａｐｐｒｏａｃｈ ｔｏ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ｐａｒａｄｉｇｍ ａｎｄ ｔｈｅ ｎａａｌｙｔｉｃａｌ ａｐｐｒｏａｃｈ ｔｏ ｅｄｕ． ｃａｔｉｏｎ ｅｐｉｓｔｅｍｏｌｏｇｙ． ．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ｔｈｅｏｒｉｅｓ；ｔｙｐｅ ａｎａｌｙｓｉｓ；ｓｃｈｏｏｌ ｔｈｅｏｒｙ；ｐａｒａｄｉｇｍ ｔｈｅｏｒｙ；ｅｐｉｓｔｅｍｏｌｏｇｙ ［责任编辑：杜小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