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0.包容性城市公共空间的形成机制与规划对策研究

范风华，胡剑双

摘要：自新自由主义思潮以来，强调社会公平和正义的社会文化在全球得以推广，城市包容性问题逐渐得到了广泛的关注。城市公共空间作为城市生活的载体，是城市活力的最直接体现。本文通过对国内外具有包容性城市公共空间的调查研究，首先从活动人群多样性、活动类型多样化、具有一定的领域性和柔性边界等方面得出了其人群和空间特征，进而从社会学和城市规划等相互交叉的理论深入探讨了包容性城市公共空间形成的原因，并提出了如何建设具有包容性的城市公共空间的对策，以此推进我国包容性城市的建设。

关键词：包容性；城市公共空间；形成机制；规划对策

1. 引言：问题的提出

城市公共空间的研究一直是城市社会学、建筑学、城市规划学和风景园林等学科关注的重点。早期的相关研究大多基于物质性规划理念，过于关注城市公共空间的景观环境设计，试图通过包容性的景观环境设计去形成具有活力的空间。在这种规划设计理念指导下的城市公共空间有些获得了成功，成为了城市中具有极高人气的活动空间，但是也有许多城市公共空间未能取得其应有的效果，如许多城市新区里的大型公共空间虽然设计手法新颖，也非常注重包容性设计手法，但是却人气较差。因此，后期的城市公共空间研究，大多是基于城市社会学的相关理论，但这些研究的结论大多是提出城市弱势群体的活动空间极度缺乏，城市文脉的遗失，仅仅是对问题表象的研究，但仍未真正得出这些问题的原因，以及提出对症下药的解决方法，是一种抱怨式的学院派研究。

城市规划设计实践中也对城市公共空间进行了相关的研究，许多公共空间规划方案过于的追求公共空间的景观环境设计，这些方案对包容性城市公共空间的形成是否具有影响。从现有具有活力的空间来看，大多数具有活力的城市公共空间并不是由规划形成的。这些包容性的公共空间的形成看上去似乎与城市景观环境的设计无关，因此这种形成的原因是什么值得进一步深入研究。而现有的规划理念也是需要转变的，需要进一步将公共空间的景观效应

与社会效应进行有效的结合。

本研究是从结合空间环境设计与规划的公共属性，利用城市社会学的研究方法对部分国内外包容性城市公共空间以及人气不足的公共空间作对比研究。本文主要选取了新加坡河滨水地区、西雅图派克市场、广州中大北门广场和佛山千灯湖公园等典型案例。通过实地考察、深入访谈和持续性的跟踪调查等研究方法，试图总结包容性公共空间的人群活动及空间特征，并进而探讨包容性公共空间形成背后的机制及城市规划设计是如何在其中发挥作用，从而提出针对机制提出相应的规划对策，从而为城市建设具有包容性的公共空间提供一定的借鉴。

2. 包容性城市公共空间的人群与空间特征

我国恩格尔系数、基尼系数达高位表明我国差距较大，容易引发社会问题。“包容性增长”被写入我国十二五规划，不仅是为解决差距问题，还要作为一种价值导向，一种理念向全社会倡导。包容在辞海里被解释为宽容大度之意，作为城市客厅的城市公共空间需紧跟时代潮流能宽容大度的接受多类型的人事物，因此包容性城市公共空间建设具有较大的社会意义。通过现场的观察与相关访谈，本文认为包容性的城市公共空间大多数均具有以下四个特征。

2.1 对各种类型的活动人群具有吸引力

包容性城市公共空间应该对各种收入和阶层的人群都具有较高的吸引力，并且空间的氛围对于所有的人群均是接纳的。目前，国内有许多城市公共空间的设计过于的奢华，或者是过于的追求小资，如各种类型的“天地”，包括上海天地、武汉天地和岭南天地等，其实是一种为中产阶级以上人群提供活动的空间，对弱势群体形成了一种无形的阻隔。西雅图派克市场是由早期移民在此摆卖海鱼而形成的，逐渐吸引了各国具有民族特色的小商品交易，自发形成了由失业的移民者组成的空间。后来该地区逐渐成为游客、本地人均喜欢去逛的市场，市场周边的道路也逐渐转化成为纯步行的空间。广州中大北门广场也是一个具有包容性的城市公共空间，到此游玩的

图 1 西雅图派克市场的游客 （资料来源：作者自摄）

人群既包括居住于滨江东路的城市中高收入者，周边城中村的低收入者和进城务工人员，老人、中青年人和小孩均能在该空间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区域。

2.2 充分自由和多样的活动类型

只能提供单一性的活动类型的公共空间只能吸引单一类型的人群在其中活动，而包容性城市公共空间应该是能满足人们各种不同类型活动需求的，能提供充分自由的活动类型。千灯湖公园作为南海区最大的免费公园之一，每天前来游玩的人络绎不绝，以傍晚和晚上尤甚，放风筝、踢毽子、打气球、套圈、卖唱的街头艺人、贩卖饮品水果小物件的流动商贩、散步、坐在湖边沉思、临湖演奏乐器、骑单车运动等等，丰富的活动吸引了许多人参与其中，围观的群众也不少。中大北门广场以康体健身为主，光舞蹈类型就有多种，小孩、青年、中老年人都参与进不同的舞蹈锻炼队伍，此外溜冰、跑步的人穿梭其中。我们发现当或高雅或通俗，或静或动的活动在一个城市公共空间能找到合适的落脚点并和谐相处时，这个公共空间的包容性得以体现。

图 2 新加坡河两岸的活动人群

（资料来源：作者自摄）

2.3 一定的领域性和私密性是吸引人停留的重要条件

包容性城市公共空间并不是像许多城市大型集会广场一样，偌大的硬质铺地上没有任何的空间阻隔，这种一望无际的城市公共空间其实对人的进入心理产生了极大的排斥。因此，国内许多大型广场绿化很少，人气也非常不足。包容性空间应该具有一定的领域性和私密性，这种领域性是通过植物和一些景观设施的分界来达到的，边界成为了构建空间私密性的重要要素。南海千灯湖公园虽然是一个完全开放的空

间，但是周围利用挖湖形成的小山坡自然的营造了一定的私密性，湖的边界也给四周活动的人群带来了一定的心理边界效应。中大北门广场、新加坡河两岸的滨河护堤，桥的边界同样

图 3 南海千灯湖广场的边界效应 （资料来源：作者自摄） 形成了大量的边界，人依靠在护栏上就成为了观景已经观看活动的最佳位置。新加坡河桥上有大量的小群体聚集在一起喝啤酒，他们依靠在护栏的一边。西雅图派克市场街道两边的商店，也成为了人群停靠驻足的空间，四周的建筑围合成的空间也成为了卖鱼者展示“飞鱼”表演的最佳舞台。

2.4 柔性的进入边界使得公共空间具有一定的开放性

边界是两种不同事物之间的空间界定，根据界定的方式，可以把边界分为“刚性边界”与“柔性边界”。“刚性边界”表现为内向型的自我保护，对外排斥，充满强烈的冲突与对抗；“柔性边界”表现为外向型的包容与贯通，内外的双向交流，给人友善平易的感受。城市公共空间的柔性进入边界柔化了公共空间与人们距离，使其变得亲近友好，更为人们所喜爱。

千灯湖公园是全开敞式的，没有任何围墙，公园大门也是用景观小品和绿化突出一下，公园四周与外围通过柔性的山堆地联系对接城市道路的人行道，人

图 4 西雅图派克市场柔性进入边界

（资料来源：作者自摄）

们不同方向都可入园。不用围墙、铁栅栏、而是运用以小山堆、植物种植、夜景灯光这些软质景观为主，以铺地和景观小品这些硬质景观为辅构建了千灯湖公园的柔性进入边界，让公园变得像生长在城市中，更加的平易近人，引导人们乐意进入其中。同样，柔性的进入边界使得人们不自觉的走入中大北门广场，此广场由硬质铺地和模纹花坛组成，广场无硬体边界，模纹花坛对广场进行柔性界定，地面铺装的延续性使得从广场外进入到广场内十分自然。

3. 包容性城市公共空间的形成机制

根据对案例的调查研究发现，国内外具有较高包容性的公共空间的形成原因和机制具有一定的共性，大多数是由于城市公共空间发生演变所而自发形成的，并在城市的相关和管理措施的影响下进一步发展。本文认为，包容性城市公共空间的形成主要包含以下四个方面的原因，这四个原因也是包容性城市公共空间形成的四个阶段。

3.1 城市社会空间分异带来的城市公共空间体系杂乱

城市社会空间分异导致城市公共空间体系杂乱，城市广场是作为一种纪念式宗教市民中心出现的，城市广场具有一定的辐射范围，因此需要一定的等级体系。西方国家在发展过程

中，由于逆城市化带来的内城衰落，导致了呈圈层拓展的城市社会空间模型。中国近年来城市空间分异现象严重，主要是由城乡混杂所带来的二元空间分异，呈斑块状，伴随着大型住宅区的出现，这种分异现象显得更为明显。由分异现象所带来的城市公共空间问题开始出现，教科书中经常出现的三级公园体系未能在城市中很好的体现。因此，许多各种类型的空间开始逐渐扮演着城市开放空间的作用。西雅图派克市场正是这种城市贫困人群聚集形成了一定的空间分异所出现的公共空间。一些高收入者也形成了一定的聚集，他们的活动空间主要集中于住区周围，如美国的住宅模式，国内的郊区大型住宅区的社区绿地等。

3.2 城市弱势群体聚集所带来的活动空间匮乏

城市弱势群体在城市中往往存在一定聚集的效应，这种聚集往往跟一定的历史原因相关。如珠江三角洲地区由于乡村工业发展所带来的进城务工人员在城中村出租屋的聚集。国内外旧城地区由于缺乏良好的更新机制，所带来的旧城衰落，聚集于旧城地区的大多为老人或者失业者。这种城市弱势群体的聚集空间表现出一定高密度的特征，以致城市中公共空间缺乏。根据对国内的公共空间使用者访谈调查得出，城市中的弱势群体对公共空间的需求比一般人更高，其中老人的活动时间充裕，进城务工人员由于离家乡较远而对交流的欲望更加强烈，反而是城市中高收入者由于活动多样而较少适用公共空间。如旧金山市市中心的建设密度极高，城市公共空间较为缺乏，于是曾经一度市政厅门口的广场成为了流浪者的集聚区。南海千灯湖公园与保利水城是连在一起开发的城市中心区商业区，千灯湖公园由于周边分布着南海工业化过程中遗留下来的城中村，聚集着很多进城务工人员，带来了千灯湖的活动人群大多数为进城务工人员，并且人气很高。位于同样区位的保利水城，由于周边大多居住的为较高档住宅区的居民，较多为城市中的新贵，年轻且喜欢现代网络文化，因此保利水城的公共空间的人气较差，活动人群较少。

3.3 自由公共进一步培育了包容性空间

由城市弱势群体聚集形成的城市公共空间一般较少是城市规划设计所选定的公共空间，大多数是一种自发形成的公共空间。除了部分考虑了社会学因素的公共空间也承担起了承载弱势群体活动的功能，如南海千灯湖公园等。这些包容性的城市空间包含着各种类型的“走鬼”经济模式，因此在初期往往表现出过于杂乱，包括人员和经济形式都极为复杂，这也导致了许多一度对这种空间进行了打压。早期西雅图派克市场内的经济活动并不向缴纳税收，并且脏乱差的环境给城市的形象带来了一定的影响，于是下令对派克市场的经

济活动进行严加管理，但是由于生存需要而产生的经济形式并没有被赶走，而是顽强的留了下来。曾经也对于社区中形成“走鬼”聚集地，曾经进行过管理，但是无论怎么管理也无法杜绝“走鬼”经济，在斗争中也进行了妥协，划定了一定的区域给予小市民进行自由经营，可以看出，自由的公共是促进包容性城市公共空间正常发育的保障。

3.4 完善的公共设施配套和公共管理是包容性

空间的保障

由于城市弱势群体的集聚，各种经济形式在集聚点的出现，使得城市弱势群体活动的场所成为了城市中重

要的公共空间。这些空间由于较多均为自发形成的，在公共设施的配套上存在着一定的不足。如武汉华中科技大学南门广场是一个市民晨练的街头绿地，在各类便民设施的配备上显得不足。这些场所一旦得到有效的维护和增加相应的设施投入，加强一定的公共管理，将会呈现出一定的秩序性。包容性公共空间由于人员杂乱，社会安全事故也时有发生，中大北门广场曾经发生过民事纠纷至打架致死的刑事案件，而案件的起因仅由于在活动过程中产生的小摩擦。在随后的管理中，加大了对中大北门广场的管理投入，并通过一定的民间组织，及时有效的维护广场的治安，对促进广场的包容性起到了相辅相成的作用。可以看出，包容性公共空间的形成最终还需要相关管理与配套设施的完善。

图 5 新加坡河的走鬼经济形式 （资料来源：作者自摄）

4. 包容性城市公共空间的规划对策

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许多大都市提出了打造世界级城市的目标。综观国内外的世界级城市，大多数城市都极具城市魅力，具有很高的人才吸引力，这些都与城市中具有极具包容性的城市公共空间有关，吸引了各种人群。具有活力和包容性的城市公共空间还可以促进城市文化和创意产业的发展，对继承城市文脉具有重要的作用，如洛杉矶是世界上允许同性恋结婚的城市，这也是洛杉矶发展成为世界影视创作中心的重要文化基础。如何建成活力城市，本文针对包容性城市公共空间形成的原因，提出了以下四点规划策略。

4.1 提倡功能复合的土地利用模式

《雅典宪章》的功能分区思想对现代城市规划带来了极大的影响，其规划思想对中国当前的城市建设依然在发挥着影响。这种纯功能分区的思想给使得城市病开始不断出现，这种职住功能的空间分离一方面造成了中心区人气不足，尤其在夜间往往成为“空城”、“鬼城”，引发一系列社会管理问题，另一方面也造成了日常通勤量过大，城市交通不堪重负。为了促进城市的活力，应转变已有的功能分区的规划理念，推动土地利用从单一功能转向功能混合，形成居住、办公以及就业的平衡，并采取引入多样化商业活动的办法，使得中心城区在不

图 6 西雅图派克市场的建筑混合

（资料来源：作者自摄）

同的时间段吸引多种人流的聚集。打破现有国内大型住区建设的模式，强调以邻里社区开发为主导的建设模式，从而促进空间的渗透。广州天河区六运小区从一个封闭式小区向开放式小区转变，社区中的街道活力得到了激活，成为了游客、周边市民和小区居民经常进入的空间，而小区底层的商业空间也得以激活。因此在我国现有的规划体系中，应加强控制性详细规划对功能发展的要求，结合新一轮总体规划用地分类调整的契机，增加中小类用地在城市空间上的混合，从而改变目前我国城市空间分异现象严重的问题，从而有效激发城市的活力，体现城市的包容性。

4.2 发挥城市规划作为公共的有效作用

从新加坡和制定允许“走鬼”经济等公共可以看出，所有人群都可以立足和谋求公平发展机会是包容性城市的基本特征。这种公平的机会正是近年来包容性增长所提到的重要观点，一个能否实现包容性增长的城市，其重心与包容性的城市公共空间也密不可分。我国正在推行的保障性住房的建设等为弱势群体提供公平发展机会的措施正是体现包容性增长的，其中要求新建住宅小区必须配套建设10%的保障性住房也是为了促进功能与人群的复合，满足包容性空间形成的要求。我国许多城市开始规范“走鬼”的管理，出台了相应的管理。有些城中村一直扮演着城市的活力中心，广东汪洋就提出：“在改造城中村时，不要全部推倒重建；可在广州市选择一条城中村具有代表性的部分，保留其原貌”。因此，城市规划作为城市的公共，，通过制定具有包容性的城市公共，在旧城改造专项规划、公园绿地系统规划等方面，进行积极的探索，出台相应的促进功能复合的，可促进公共空间的包容性。

4.3 优化已有的包容性公共空间景观与活动条件

前文提到充分自由的活动类型和一定的领域性和私密性是公共空间包容性的体现。要想满足尽可能多的人在公共空间中游憩、休息，可以从以下几方面优化公共空间从而增强其包容性。（1）植物景观在空间私密性和领域性营造中的运用。有研究表明，耐修剪的矮灌木和易于造型的藤本植物，高度在0.3m-2m之间可以运用其作为私密空间、半私密空间的围合体；乔木树冠底层距地面大于等于3m时空间限定感较好，可用于空间领域性的营造。（2）根据不同活动类型的需要营造适宜空间。不同类型的人因活动类型不同而对空间有自己的要求，如儿童活动空间需要开敞便于家长照看，有些喜欢下棋的老人则需要较为安静的空间。空间划分时应尽量遵循柔性边界原则，将构架、景观小品、植物景观、地形地貌特点等运用到空间的柔性划分中。（3）完善的配套设施。公厕、休息座椅、垃圾桶、无障碍设施等也是公共空间包容性所要求的。

4.4 建设完善的城市非机动车交通环境

为私人小汽车建设的大马路不断压缩行人空间，包容性城市公共空间体现在让更多的人更加便利的进入其中，因此我们提倡以步行和骑自行车的非机动交通方式，以营造公共空间的平实、有亲和力的包容性性格从而促使更多人进入其中。结合城市绿道拓宽人行道，建设有趣的小品和绿化，提供支持步行、车（自行车）行的标识系统和信息系统等方式来构建安全舒适的步行、车（自行车）行环境，这种良好的步行、车（自行车）行环境柔化了公共空间与城市间的边界，不仅引导人们不自觉的走入其中，也提高了进入公共空间的易达易进入性。此外还可运用地面铺装的合理衔接和转换及模纹花坛并借由自然景观优势条件营造宜人的步行环境，引导人们在轻松愉悦的状态下进入公共空间。

5. 结语

包容性城市的建设将成为下一阶段我国城市建设的重点，城市规划作为城市建设的重要公共，应该发挥其对包容性城市公共空间形成的作用。本文提出应转变城市规划理念，从关注弱势群体的活动空间开始，顺应城市空间发展的规律，而不是采用推倒重建等破坏城市空间文脉的做法。本文的研究仍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在深入研究活动人群等方面还须进一步深入调查和总结，在后续的研究中可结合环境心理学等理论进一步解释活力城市的营造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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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范风华，女，1987年4月生，硕士，佛山市城市规划勘测设计研究院

胡剑双，男，1985年9月生，硕士，广东省城乡规划设计研究院，广东省城市发展研究中心，区域规划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