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六合想到的

甘肃省兰州市西固区兰化三中

陈立新

作为一名教师，笔者注意到：新版第二次版的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高中语文第三册的一篇课文《孔雀东南飞》中的词语“六合”在注释时，尽管订正了旧教材的解释，注释为：古时候迷信的人，结婚要选好日子，要年、月、日的干支（干，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支，地支，子、丑、寅、卯、辰、巳、戊、未、申、酉、戌、亥。年、月、日的干支合起来共六字，例如甲子年，乙丑月，丙寅日）都相适合，这叫“六合”。但笔者认为，这一解释仍然值得商榷，因为这种解释可以说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对“六合”操作的具体方法的理解是错误的。由此笔者想到了存在于相同版教材中的其他一些“堂而皇之”的错误。

我们先从“六合”说起。 翻文学史，“六合”有诸多义项。《辞海》中这样解释：①天地和东南西北四方。《庄子·齐物论》：“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成玄英疏：“六合，天地四方。”亦泛指天下。李白《古风》：“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贾谊《过秦论》：“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②古代历法用语。《淮南子·时训》：“六合，孟春与孟秋为合，仲春与仲秋为合，季夏与季冬为合。”③阴阳家所指吉利日辰的说法，以子与丑合，寅与亥合，卯与戌合，辰与酉合，巳与申合，午与未合为六合。《南齐书·礼志上》：“太常何湮之议：‘五行说，十二辰为六合，寅与亥合。’”很明显，《孔雀东南飞》中的意思就是指太守的儿子迎娶刘兰芝时的吉日良时。因而，“视历复开书，便利此月内，六合正相应”中的“六合”的意思就很好理解了。古人在六合上的具体操作方法是：年上的地支和月上的地支相合，或者与日上的地支相合，甚至和新人（古人特指新媳妇）的属相相合，就都算为六合。因为古人是以干支纪年的，假设结婚这一年的干支是甲子，那么与属丑的月份（古指十一月）、属丑的日子（乙丑、丁丑、己丑、辛丑、癸丑）、属相为丑（古指属牛）的新人有一方面相对应，便都算应了六合。说白了，六合者，百事合和之意也。关于吉日良时的说法，古人还有“三合”“五合”等说法，因与本文题旨无关，兹不赘述。但我们已经能够非常清楚的知道：课本上对“六合”的解释是错误的，应该在再版时予以修正。

第二例，相同版的高中课本第五册谢冕先生的文章《重新创造的艺术天地》中对崔颢《长干曲》的鉴赏虽然不乏创建，但毕竟离古代的历史环境比较远，其观点笔者不敢苟同。原诗为：

“君家何处住？ 妾住在横塘。 停船暂借问， 或恐是同乡。”

谢冕先生这样说：“整首诗不作任何描写叙述，但一个青年女子活泼、爽朗而又令人亲近的形象跃然眼前：长江上两舟相逢，一个船家女，主动打问迎面而来的男子家住何处，是哪里人，她不等对方答话，又立即作了自我介绍。后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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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理解为女子的自语，或理解为她因自己的热情主动而显得唐突，想极力掩饰自己的羞窘：‘停船相问，别无他因，也许你我是同乡„„’长江滔滔，两舟邂逅，一对青年男女的友好相遇所引起的新鲜和亲切之感，通过读者自由的想象，得到了体现„„”谢冕先生似乎忘记了那是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封建王朝，而当成了20世纪十年代。尽管唐朝在中国历史上是比较开明的朝代，但仍然是封建礼教统治的天下，在“男女之大防”的古代社会，陌生的青年男女，不可能像现在社会中的年轻人一样可以随便自由的交往，甚而传情达意。因而谢冕先生似乎是拿现代人的思维解读古代人的文艺作品，闹出了大笑话。

其实，我们细读《长干曲》不难发现，这首诗写的是一种淡淡的乡愁，那位女子之所以冒昧的相问，只不过是行船之间，在异国他乡突然听到了乡音，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人生得意千百回，难比醉在乡音里。”这是人之常情，因此，才有她怕引起别人的误解而作的自我表白：“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这样，把一位聪颖乖巧、纯良端淑的女子形象刻画得栩栩如生。我们还可以通过这首诗的字面意思体会到女主角境遇与内心的孤寂， 单从她闻乡音而急于“停舟”相问，就可见她离乡背井，水宿风行，孤零无伴，没有一个可与共语之人。故而，她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地他乡听得乡音，竟然是那样的喜出望外。诗人不仅艺术的描绘了女主角真切的音容笑貌，而且深深开掘了她的个性和内心。因此，作者也许只是借助这个人物形象来表达一种思乡之情罢了。虽然理论界有“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说法，但决不能脱离一定的历史环境而想当然，拿现代人的心理解读古代人的行为习惯。否则，就会贻笑大方。就像《廉颇蔺相如列传》中有一句：“不知将军宽之至此也！”有些教参上就认为“宽”为“宽恕、宽容”，“之”为廉颇自称。其实，这就是现代人的想当然，因为这样解释完全翻译得通。事实上，“宽恕、宽容”是后来才有的意思，最早的意思是“宽宏、度量大”。“之”在这里是“乃”的意思，可以翻译为“竟然”。这在先秦文学中早已有之，如《论语》中有：“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在这里，“之”即为“乃”。因而“不知将军宽之至此也”应该翻译为：（我）不知道将军的胸怀宽广得竟然到了这种地步！所以，谢冕先生的的这篇文章在笔者看来，对《长干曲》的鉴赏是不准确的，其在中学课本上是否有继续存在的必要，很值得研究。

第三例，同册书注释黄仁宇先生的文章《孔孟》中的一句引文“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时这样说：凤鸟不飞来，黄河不出现八卦图，我要完了。用“我要完了”翻译“吾已矣夫”实在是一种低级的可笑的不该出现的错误，“吾已矣夫”是作者无奈的感叹：“我为力了。”或，“我没有办法了。”“算了吧！（不要做无谓的努力了。）”在中学教材里出现这样的错误，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以上几个例子只是笔者在教学过程中碰到的扎眼的随意挑拣的错误，笔者认为，在当今整个社会都认同挖掘古典文化宝藏的大气候中，我们有必要对中国古代文化中一些最起码的掌故有所了解，更不要说能放任在中学语文课本中出现错误的注解或内容了。诚然，这种错误也许并不会造成多大危害，但作为承担着“培养学生热爱祖国语文的思想感情和民族共同语的规范意识，提高道德修养、审美情趣、思维品质和文化品味，发展健康个性，形成健全人格”（《课程标准》语）任务的语文学科，这种错误的存在也决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笔者之所以写这篇文章，是希望能引起方家的注意，从而在语文课本再版时能改正这样低级的错误，不致遗祸子孙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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