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２卷第４期 井冈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ＶＯ１．口２ Ｎｏ．４ ２０１１年７月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Ｊｉｎｇｇａｎｇｓｈａｎ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 Ｊｕ１．２０１１ 文章编号：１６７４—８１０７（２０１１）０４—００５７—０６ 共名制：民间信仰的另一种生存策略 对湖南省江华瑶族自治县一个“盘王大庙＂的个案研究 陈彬，陈德强 （湖南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湖南长沙４１００８１） 摘 要：基于参与观察与个案访谈，采用民族志方法叙述了一个瑶族村落以“盘王大庙”之名来重建 “仁王庙”的过程。这个过程包含了村民的支持、乡村精英的努力和的通融，是小传统与大传统发生碰撞 时的文化表现，是为了缓解紧张关系的一种生存艺术，取名日“共名制”。 “共名制”与学界以往研究中的 “双名制”、“借名制”均有所不同。它是以合法化仁王信仰为初衷而创造出的以一种合法信仰之名（盘王信 仰）来容纳非法信仰（仁王信仰）的运作策略，导致最终结果是：在一个信仰之下实际共存着两套信仰体系， 这实际上是一种民间所谓的“一个牌子，两套人马”模式策略。 关键词：民间信仰；共名制；大小传统；生存策略 中图分类号：Ｋ８９２ 文献标识码：Ａ ＤＯＩ：１０．３９６９／ｊ．ｉｓｓｎ．１６７４—８１０７．２０１１．０４．０１２ 在改革开放以来的中国社会中，众多民间寺 文将归纳出一种不同于“双名制”和“借名制”处 庙重建过程通常会遭遇到农村社会小传统与国 理大小传统关系紧张的运作策略，即“共名制”④。 家社会大传统之间的紧张关系。高丙中通过对河 盘王信仰是瑶族一种具有民族背景的祖先崇拜， 北范庄“龙牌会”的调查，揭示出一种处理大小传 历史十分悠久；仁王信仰是上伍堡地区的一种具 统关系紧张的策略——双名制①。王志清通过对 有地域特色的保护神崇拜，历史相对较短。两种 烟台营子村“关帝庙”的调查，叙述了一个蒙古族 信仰在一个名份下得到共融。该个案为我们深化 聚居村落采用名为“成吉思汗纪念馆”实际建造 认识当代中国的民间信仰生存策略提供了一个 “关帝庙”的过程，揭示出民间信仰在当代的另外 有价值的参照。 一种生存策略——借名制②。“双名制”和“借名 一、制”都是民间信仰在现代中国社会中一种生存策 上伍堡的两种信仰传统：盘王 略⑨。本文通过叙述湖南省永州市江华瑶族自治 与仁王信仰 县上伍堡凤尾村“盘王大庙”的建庙过程，揭示出 上伍堡位于湖南省江华瑶族自治县西南部， 当大小传统发生碰撞时的乡村精英为自己的信 与广西贺县富川二县临界，大概范围在涛圩镇与 仰争取合法性生存所采取的文化策略。由此，本 河路口镇地域，分三宿日旦久宿（分为上半宿和 收稿日期：２０１１－０５－１０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湖南地区农村宗教的经验研究和理论探讨”（项目编号：０９ＣｚＪ０１１）。 作者简介：１．陈 彬（１９７５－），男，湖南沅江人，讲师，博士，主要从事社会学理论与宗教社会学研究。 ２．陈德强（１９８６－），男，湖南永州人，２０１０级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宗教社会学研究和社会学研究。 ①高丙中：《一座博物馆一庙宇建筑的民族志——论成为政治艺术的双名制》，《社会学研究》，２００６年第１期。 ②王志清：《借名制：民间信仰在当代的生存策略——烟台营子村关帝庙诞生的民族志》，《吉首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２００８年第 ２期。 ③“借名制”应该是归纳到“双名制”名下的一个特例，现实地应用了 双名制 的游戏规则。参考王志清：《借名制：民间信仰在当代的 生存策略——烟台营子村关帝庙诞生的民族志》，《吉首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２００８年第２期。 ④“共名制”概念的提出，也曾得益于我们与沈阳先生的交流。他建议我们使用一个复式概念“两套人马式挂名制”，虽形象又贴切， 但我们斟酌再三之后还是建构了“共名制”这个更为简洁的学术概念。在此，我们向沈阳先生致以谢忱！ 井冈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第３２卷 下半宿）、平岗宿、竹子尾宿。 文的研究地点凤 武德四年（公元６１１年）唐高祖敕封李云溪为 仁王，并且命黄祖白公为庙主，威武杨爷大将为护 驾（俗称仁王三圣），令九万一千五百万神兵为仁 尾村属于上伍堡三宿中的竹子尾宿，全村共有ｌ０ 个村民小组，大约３２０户，共１５００余人。该村主要 以水稻为经济作物，劳务输出为民众主要收入。另 王李云溪殿下之神兵神将。仁王三圣得到唐皇恩 准，向仁王家乡萌渚岭（今湖南省江华瑶族自治县 涛圩镇上伍堡地区）进发。当时天色已晚，三圣就 在岭脚下马了（现在的下马庙就是仁王始居的 外，将近２００余亩的烟叶、马蒂和养蚕基地也成为 主要的收入来源，总共的耕地面积约９７０余亩。最 近几年，“盘王大庙”坐落该村带动了一些文化产 业发展，该村生活水平普遍有所提高。② 江华瑶族自治县上伍堡瑶族民众自古就有盘 王崇拜的传统，根据瑶族的传说，盘王原名叫盘 瓠，因帮助评王杀掉高王而被评王封为盘王。盘王 生六男六女，评王将他们封为瑶族的十二支姓。盘 王因为上山打猎，坠崖身亡。后世瑶族子孙便将盘 王作为本族的始祖进行祭祀，各处建立盘王庙，每 庙）。⑥景泰年间⑦，轮流到鲁塘村的一个寡妇（盘 氏）去侍奉仁王（主要是烧香），因“仁王庙”处于大 山之上，路途遥远且多有不便，结果寡妇因迟到受 到惩罚。于景泰二年（公元１４５１年），三宿头‘ 议 在萌渚岭山脚交通方便地方建造一座“仁王庙” （现在的“岭下大庙”）。“岭下大庙”距今已有五百 多年的历史，从庙门前的石碑可以得知已经重修 过三次。 内神台上供奉着仁王以及仁王夫人、 黄祖白公、杨爷大将，神台两边是瑶族十二支姓的 年三月十三日许愿，六月十六ＥＩ伸愿，十月十六日 酬愿，年年祭祀。④过去，瑶人居无定所，吃过一山 又一山，尽管这样也不忘祭祀祖宗，每到一地就在 古树参天的青山脚下建立庙堂祭祀盘王。④如果 祖先小塑像。在“”期间，“岭下大庙”中 的三圣塑像被毁，停止祭祀，那时候上伍堡年年干 旱失收，岁岁饥饿难存，乡境不宁。仁王是上伍堡 的地方保护神，在民间有着很多传说故事。“明朝 中期；有一年湘南地区遭大旱，各地求神降雨，但 只有上伍堡地区求助仁王三圣之一的杨爷大将， 降下雨露，真是杨爷显灵降雨露。清末民初时期， 大马匪围剿三宿，仁王大显神通，利用黄蜂术将匪 班击退。仁王三圣在明朝天顺年间，在莲洲显灵斩 杀鱼精，救下一船商人。清光绪二十八年（公元 １９０２年），邪神嚣张，瘟鬼乱行，魔气散发，妖精害 人，湖南以及临近三省很多人染上瘟病。只有上伍 堡三宿地区魔鬼未敢侵人，仁王在阴间专打官司， 说，盘王信仰是包括上伍堡民众在内的所有瑶族 的一种民族信仰，那么上伍堡地区自隋朝以来还 诞生了另外一种英雄崇拜——即仁王信仰。仁王 原名叫李云溪，生于隋朝三年农历十月十六日（公 元５８４年），因其奇特经历被错斩，为了平反昭雪 变成黄蜂扰乱朝廷，最后被封为仁王。而又因为其 保护一方平安，被上伍堡村民视为当地的保护神 得到供奉，享受人间香火。辆者因拥有共同的诞 生日（农历十月十六日），共同供奉在同一个庙宇 （“盘王大庙”）之中，因此共同享受着香火和民众 的祭拜。 ①上伍堡是一个介于乡与村之间的地理概念，是当地民众中的传统地理观念的遗存。当然，在调查访问中会发现，当地很多村民其 实并不清楚上伍堡具体地理范围，只有一些乡村老人还有一点模糊记忆，但也无法对其确切范围表述清楚。 ②关于上伍堡凤尾村的基本情况，来源于我们２０１０年１１月２９日为风尾村申请生态文化村时所撰写的资料。该资料可靠性程度较 高，由李松助村长、任丰金秘书以及一些村民（任秘书的妻子与母亲）共同提供资料，我们进行整理与撰写。 ③十二支姓为：盘、奉、包、沈、任、邓、高、周、唐、黄、李、廖；最开始的瑶族十二支姓的祖先为：长子盘启龙，二日黄敬忠，三日李应瑞， 四日赵才昌，五日唐元瑞，六日奉进城，七日包文敬，八日沈如飞，九日任天夕，十日邓连安，十一日高转达，十二日周文昌。资料参考于盘 达玉：《盘王简介》（未刊发）；李仕偷，盘承举整理：《始祖盘王一盘瓠简传》（未刊发）书于上伍堡“盘王大庙”门前墙壁上。 ④李祥红、任涛主编：《江华瑶族》，北京：民族出版社，２００５年版第１９６页。 ⑤李云溪于武德四年（公元６ｌ１年）年被唐高祖敕封仁王；李云溪于贞观元年（公元６２７年）唐太宗登皇位后敕封正神状元、朝显仁 王；于光宅元年（公元６８４年）至长安元年（公元７０４年），唐武后登皇位时期将江华县封名为云溪县。资料参考于李承贶主编：《正神状 元、朝显仁王＜李云溪＞》，属于《江华上伍堡“盘王大庙”丛书》之第二本，其余两本为《瑶族祖先、盘王＜盘瓠＞》和《伍堡风俗与诗歌》，公元 九九一年编写（资料从“盘王大庙”筹委会原副主任任丰龙老人手中获得，至今还未出版）。 ⑥资料参考盘达玉：《唐朝敕封云溪朝显仁王》（未刊发）。 ⑦景泰为明朝皇帝明代宗朱祁钰的年号，相对于公元１４５０年至１４５７年，前后共八年。 ．⑧三宿指旦久宿、竹子尾宿与平岗宿，三宿头指上伍堡地区最开始的三户人家：旦久宿头户奉幼仂，平岗宿头户唐养仂，竹子尾宿头 户李冬仂。资料参考《上伍堡三宿总册底引》，具体时间和作者不清（资料来自于凤尾村村长李松助）。 一⑨由予庙碑年代久远，且分辨不清。具体每次重修的时间、人员等信息看不清楚。 第４期 陈彬，陈德强：共名制：民间信仰的另一种生存策略 ５９ 不让瘟鬼抓走上伍堡的一人，白公专送钱粮供文 调正确执行宗教信仰自由”为题的报纸④，此 武专用、杨爷大将英勇守卫三宿边界专与瘟神瘟 时二人如获得通行证一般，立即着手建立“仁王 鬼打仗，可谓是大战瘟神保黎民。” “浮夸风”、 庙”的工作。 “”期间，神庙被拆毁，神像被焚烧，上 新建庙宇就正常的程序而言，首先要经过宗 伍堡民众在无庙宇无神像期间，依然到旧庙地址 教局的批准，然后经过土地管理局颁发土地使用 敬奉纪念，照常馨香祭祀仁王，可谓是“香烟不断 证，经过建设规划部门批准设计图。但在筹建之 千年火，玉烛常明万岁灯”。这是民间信仰在地方 初，两人便遇到了来自部门的阻力。原因是， 社会中的草根性表现。祭祀仁王这种小传统的文 在当时官方宗教看来，仁王信仰属于典型的 化观念并没有在国家意识形态压力下削弱，只是 自发型民间信仰，这在当时的官方话语系统中还 在仪式上有所简化，祭祀形式也由公开转变为隐 是属于“封建迷信”的范畴，故各级宗教管理部门 蔽。据李老人（“岭下大庙”重修负责人）介绍，那时 具备了不受理为仁王盖庙申请的充分理由。这反 候村民不敢白天去烧香化纸，而是选择晚上无人 映了大小传统之间的关系紧张局面。 的时候到“岭下大庙”祭拜仁王，可见这种民间信 李承兰与任丰龙俩人与相关部门嘧过 仰对于村民依然非常重要。 多番交涉，依然不能够在风尾村修建“仁王庙”。乡 二、“仁王庙”的筹建：“共名制”策 村精英与村民共同努力，思考如何解决关系紧张 略的催生 的问题。于是，李承兰和任丰龙俩人召集了上伍堡 ４２个自然村的代表（代表由每个村选举产生，各 随着国家日益开放，上伍堡民众切思仁 一名），组成了筹建委员会，共同商讨策略。最后， 王的万代阴功，希望能尽快恢复重建“岭下大庙”。 大家商讨决定修建“盘王大庙”，庙中除了供奉盘 １９８９年，上伍堡民众准备重修“岭下大庙”时，平 王之外同样供奉仁王，另外还供奉瑶族各支姓的 岗宿与旦久宿（上半宿、下半宿的总称）、竹子尾宿 祖先，对外统一称仁王李云溪是盘王的子孙。尽管 在协商上面未达成一致意见，发生了矛盾冲突，于 此策略征得当地各村德高望重的老人同意，他们 是由李承兰老人（原重建“盘王大庙”的筹委会主 还是戏称这种做法是“挂羊头，卖狗肉”。由于“文 任，现已去世）与任丰龙老人②牵头，发动群众，准 革”的教训使得官方意识形态的政治强制压力有 备在下半宿的凤尾村重新建立一座“仁王庙”。任 所缓和，再加上国家的宗教管理有所开放，这 丰龙说修建“仁王庙”是搞“封建迷信”，因此，最开 就给民间信仰活动的进行创造了一定的空间。上 始俩人对于建立“仁王庙”有很多担心。李承兰通 伍堡这个地方比较特殊，这里居住的民众都是瑶 过阅读《中华民众共和国》中有关宗教信仰的 族，而且广西省很多瑶族民众也借着仁王信仰经 知识，找到了宗教信仰自由、保护文化遗产、弘扬 常到“岭下大庙”祭祀盘王。当地的“信仰搭 优秀文化的条例。 管有《》作为保障，两人 台，唱戏”等发展民族团结策略的运用，使大 还是不敢越雷池半步。１９９０年，李承兰老人获得 传统与小传统在民族团结方面找到了双方的契合 了一份有关“在全国宗教信仰工作会议上强 点。因为瑶族的祖先是盘王，为了瑶族民众的团 ①民间还流传着许多类似的故事，该文引用的资料来源于李承贶主编的《正神状元、朝显仁王＜李云溪＞》（未刊发）以及任丰龙老人 （“盘王大庙”原筹委会副主任）的叙述。 ②李承兰老人：男，白沙塘村人，李承兰老人是江华县退休干部，曾任“盘王大庙”筹委会主任，现已去世；任丰龙老人：男，风尾 村人，任丰龙老人是任氏宗亲德高望重之人，现已７１岁，曾任“盘王大庙”筹委会副主任。 ⑧第二十二条：国家保护名胜古迹、珍贵文物和其他重要历史文化遗产；第三十五条：中华民众共和国公民有言论、出版、集会、结 社、、示威的自由；第三十六条：中华民众共和国公民有宗教信仰自由。任何国家机关、社会团体和个人不得强制公民信仰宗教或不 信仰宗教，不得歧视信仰宗教的公民和不信仰宗教的公民，国家保护正常的宗教活动。任何人不得利用宗教进行破坏社会秩序，损害公 民身体健康，妨碍国家教育制度的活动；第一百一十九条：民族自治地方的自治机关自主地管理本地方的教育、科学、文化、卫生、体育事 业、保护和整理民族的文化遗产、发展和繁荣民族文化。 ④报纸内容摘自《湖南日报）１９９ｏ年ｌ２月６日第四版，也可参考李承贶主编的《正神状元、朝显仁王＜李云溪＞》（未刊发），关于此报 纸任丰龙老人认为是１９７９年巡查时所发表的讲话，他从广西富川得来，说法不一。不过从现有的资料以及我们的考证，我们认为 是１９９０年的讲话。 ⑤据任丰龙老人回忆，当时的相关部门可能是县、也可能是文化站，他目前不确定。 ６０ 井冈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第３２卷 结，部门提出了让步，最后认为虽不可以修建 “仁王庙”，但可以同意修建盘王庙。而小传统的村 民社会，认为修建盘王庙照样可以供奉仁王神像， 祭祀仁王。这样就出现了另一种不同于“双名制” 庙”得以批准。１９８９年初，由李承兰任主任，任丰 龙任副主任组建建庙筹委会。上伍堡４２个自然 村，每个村各自选举产生一名代表组成４２人的委 员会。然后再从委员会当中选举产生庙管会或者 建庙筹委会，包括保管人２人，会计１人，出纳１ 与“借名制”处理大小传统关系紧张的策略——共 名制。 人，外交１人。哦们从任丰龙老人ＩＺｌ中得知，这个 工程的资金全部来源于群众，没有要出一分 三、虚名成实名：“盘王大庙”的诞 生 钱。当时，每人计划捐款４元，从集资到修建共花 费８个月，终于在１９９０年正月初二正式竣工，标 “一个新诞生的人或者物，要在地表占据一个 志着一座为了祭祀仁王的“盘王大庙”的诞生。当 位置。在中国，人们已经习惯在怀孕之前得到 天正式开放时，上伍堡地区４２个自然村都备有节 部门的生育指标，在修建房屋之前申请建房证，因 目进行了大型的庆祝活动。 为国家已经对地表建立了严密的监管。一个 坐落在凤尾村的“盘王大庙”，从整体上看，建 新的存在落到地表之前必须首先在公文中存 筑风格与“岭下大庙”基本一致，只是占地面积稍 在，也就是说，他（它）必须先有‘名’，才能成‘实’。 大。大门顶上写着“盘王大庙”四个大字，门楣两边 否则，如果先有实，其存在随时会遭遇被否定的危 写有一副对联：“英武雄风大功辉宇宙”、“衙国志 险。”哦们在这里要介绍的新庙的修建，不仅是因 士浩气壮山河”。庙内左边有一个财神小庙，右边 为有了“名”，而且是采用“共名制”的形式，才会有 有一个观音庙。写有对联的柱子支撑整个房子，大 “实”。一些不能够得到承认的事物，要通过 庙内的两边摆放了瑶族各个支姓的祖先塑像。神 “挂名”在不同的事物体系下才有了位置，“实”才 台上面供奉着盘王和仁王，神台左边是杨爷大将， 能够在的监管和具体的物理空间中存 右边是黄祖白公。神台上面摆满了诸如酒，饮料， 在。根据盘达玉老人的资料 知，在前，上伍 鞋子，令旗等等，这是民众供奉给盘王和仁王的供 堡地区共有五十四庙＠。很多庙的旧址现在也不知 品。我们在盘王节（农历十月十六日）调研时看到， 道在何处，但是至今这些庙宇基本上没有重建。但 不间断地有民众到庙中去祭祀仁王与盘王，祭拜 是奇迹发生了，我们参加２０１０年农历十月十六日 仪式以前是非常隆重⑥，不过现在已经变得很简 盘王节的时候④，看到了一座写着“盘王大庙”的新 单，只是烧香磕头、杀鸡敬奉神灵。我们了解到，大 庙宇，在庙宇中供奉着仁王神像并且享受着民众 部分当地村民以及从广西过来的村民都是到大庙 的祭祀。仁王信仰从“岭下大庙”发展到现在的“盘 中祭祀仁王的，当然为了不得罪庙中的其他神灵， 王大庙”，经过了一个非常复杂的运作过程。 他们同样会祭祀盘王、财神爷以及观音菩萨。虽然 采用“共名制”的策略，申请盖“盘王大庙”，既 很多民众并不知道修建“盘王大庙”时采取了“共 避开了宗教管理机构认为仁王信仰是“封建迷信” 名制”的策略，但是从种种行为表明“盘王大庙”也 的困境，也能够让仁王信仰得到生存。在乡村精英 是“仁王庙”。“盘王大庙”虽然名义上为盘王盖的 与相关部门的周旋下，在凤尾村修建“盘王大 庙，但是一个名下却整合了两套神灵体系，一套人 ①高丙中：《一座博物馆一庙宇建筑的民族志～论成为政治艺术的双名制》，《社会学研究》，２００６年第１期。 ②盘达玉老人：男，河路口镇吃水冲村人，现已７９岁。他的代表作为：《唐朝敕封云溪朝鲜仁王的简历》（未刊发）。 ③五十四庙指：翅龙、下马、安乐、矮寨、西水、桂川、带头、狮子、九井、井ＩＺｌ、归龙、行宫、渡州、兴龙、石角、莲州、东灵、仙姑、城隍、白 云、拦河、任岗、芽丝、太平、开井、大干、岩Ｖｔ、长安、高山、矮山、楼子、水坡、源口、赤水、监口、平石、伎石、洪水、花楼、人马、花鼓、红花、新 龙、金鸡、七香、冲木要、隆兴、胡神、仙圣、沙田、关龙、燕山、先圣等庙。参考盘达玉文章《唐朝敕封云溪朝显仁王的简历》（未刊发）。 ④通过调查访问了解到，实际上民众在每年的农历十月十六目祭拜的对象主要是仁王，仁王在民众心理的位置要比盘王在民众心 理的位置重，而且谈论仁王的话题频率明显高于谈论盘王的频率。据任丰龙老人说：“我们最开始本来想在我们凤尾村新建一座‘仁王 庙’，但是上面不允许，只好新建一座‘盘王大庙’。在‘盘王大庙’中我们供奉仁王神像，照样可以祭拜仁王。以前，在农历十月十六日时还 有仁王节，还有专门庆祝仁王节的活动‘度曼尼’，只是新建‘盘王大庙’之后，仁王节就被盘王节取代了。” ⑤据任丰龙老人介绍，这些委员都是经过村民选举产生，也是各村德高望重的人。 ⑥据任丰龙老人介绍，以前祭祀仁王时，活动主要有仁王出游、唱戏、舞狮、媳妇嫁娶活动、度曼尼活动等，规模之大，参加的人数之 多。 第４期 陈彬，陈德强：共名制：民间信仰的另一种生存策略 ６１ 马是仁王信仰，一套是盘王信仰。仁王信仰人马主 的名义进入庙宇，共用“盘王大庙”一个名享受香 要包括仁王、黄祖自公、杨爷大将；盘王信仰人马 火，也需要强有力的盘王信仰认同感。对此，民间 主要包括盘王、各瑶族支姓的祖先。两套人马交杂 界、学术界与政界都曾论述过盘王崇拜，在民间界 在一起，互相依靠，共同享受着民众祭拜的香火。 眼中，盘王崇拜是一种祖先崇拜，是祭祀自己的始 “仁王庙”虽然没有建成，但是仁王依然得到民众 祖；在学界，多将盘王崇拜认为是一种民间信仰⑧； 的祭祀，仁王信仰也由“虚”变为“实”。“一个牌子， 对于政界来说，盘王是瑶族的祖先，盘王崇拜担任 两套人马”使得这个建筑物能够成功的出现，这也 着传承瑶族文化的重任④。本来盘王信仰也是一种 是我们理解中国社会处理大小传统关系紧张的一 广义上的民间信仰，是一种可以在政界与学术界 个着眼点。 言说的宗教信仰，但是这种不属于制度化的宗教 四、共名制：另一种民间信仰的生 信仰并没有引起大小传统之间关系紧张的局面。 存策略 正因为有以上两个条件，再加上民间对仁王信仰 的认同，他们强烈地需要重建“仁王庙”的愿望，所 由于对地表和信仰活动的行政管理达到 以一座“盘王大庙”得以出现，同样也见证了一个 了非常全面、系统的严格程度，一个国家承认的教 采用“共名制”策略将修建“仁王庙”被认为是“非 派的信众要修建一所寺庙已经是不易了，而一群 法”到最后成为“合法”的过程。 民众要凭空造出一座供奉民间信仰的神灵的寺 高丙中所介绍的“双名制”是指一个村的传统 庙，更是不容易。 座“仁王庙”采用“共名制”的 民间信仰组织（河北省范庄龙牌会）采用双重命名 形式以共“盘王大庙”的名建成，也实属不易。电视 的方式合法地兴建一座新的庙宇的历程，导致“龙 和网络等媒体在过去一些年不间断地报道，某某 祖殿”具有既是博物馆又是庙宇的双重身份，这是 地区落后群众私建庙宇。当地班子狠抓精神 一种民间所谓的“一套人马，两个牌子”模式策略； 文明建设，给予坚决地取缔。②本文谈论的“盘王大 王志清所介绍的“借名制”是指借“成吉思汗纪念 庙”，是经过了的承认和村民的支持，在物理 馆”之名而为“关帝庙”之实，这是一种民间所谓的 空间和意识形态空间中都获得了合法性身份。仁 “挂羊头、卖狗肉”模式策略。而本文介绍的“共名 王信仰从开始的“封建迷信”到现在共“盘王信仰” 制”与“双名制”、“借名制”均有所不同，它是以合 之名而获得了生存的空问，这个得益于采用“共名 法化仁王信仰为初衷而创造出的以一种合法信仰 制”的策略。下面我们可以来分析此种策略得以取 之名（盘王信仰）来容纳非法信仰（仁王信仰）的运 得成功的若干条件。 作策略，导致最终结果是：在一个信仰之名下实际 首先，“仁王庙”得以建立得益于民间信仰的 共存着两套信仰体系，这实际上是一种民间所谓 包容性特征。盘王信仰更倾向于一种祖先崇拜，但 的“一个牌子，两套人马”模式策略。 是从广义来说也是一种民间信仰，而仁王信仰同 不管是“双名制”还是“借名制”，抑或是“共名 样也属于民间信仰范畴之内。假如民间信仰没有 制”，都反映了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一部分的民间信 包容性这个特点，像教那种具有强烈的一元 仰在现代社会中寻求生存的策略模式，它们都是 性，那么，仁王信仰和盘王信仰就不能够同在一个 底层民众在处理大小传统之间紧张关系中的一种 屋檐下享受香火；其次，“仁王庙”能够依靠盘王庙 民间智慧。 高丙中：《一座博物馆一庙宇建筑的民族志一论成为政治艺术的双名制》，《社会学研究》，２００６年第１期。 ②新丹阳网２００７年１Ｏ月３１日报道：昨日，司徒镇对该镇杏村村谭甲自然村一处私建庙宇进行强行拆除；还有，河南新乡市２００６ 年治理整顿私建滥建宗教活动场所１１１９处；湖南湘西自治州２００２年集中整治滥建庙宇１７２处等等。 ⑧毛殊凡：《瑶族研究中的几个问题之我见》，《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２００４年第２期；钟新梅：《畲田民族・盘瓠信仰・ 梅山文化——从三者的关系考察梅山蛮的族源》，《邵阳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２００４年第４期；彭芸芸：《试论江华瑶族民间宗教信仰的 社会功能》，《沙洋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２０１０年第３期；彭芸芸、卢玉：《试论湘南瑶族民间宗教的特色——以湖南永州江华瑶族自治 县为例》，《新余高专学报》，２０１０年第３期。这些文章都是学界关于盘王崇拜或者说盘王信仰的。 例如郑德宏、任涛、郑艳琼主编：《湖南瑶族风情》，岳麓书社，２００９年。本书是由湖南省少数民族古籍办公室规划的，将盘王崇拜归 纳为瑶族文化，一种瑶族风情；李祥红、任涛主编：《江华瑶族》，北京：民族出版社，２００５年。其中，李祥红、任涛都是江华瑶族自治县 部门的人，在他们那里，盘王崇拜是一种可以言说的宗教信仰。 ６２ 井冈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第３２卷 Ｓｈａｒｉｎｇ Ｎａｍｅ：Ａｎｏｔｈｅｒ Ｓｔｒａｔｅｇｙ ｆｏｒ Ｓｕｒｖｉｖａｌ ｏｆ Ｆ０ｌｌ【Ｂｅｌｉｅｆ ——Ａ Ｃａｓｅ Ｓｔｕｄｙ ｏｆ“Ｋｉｎｇ Ｐａｎ Ｇｒａｎｄ Ｔｅｍｐｌｅ”ｉｎ Ｊｉａｎｇｈｕａ Ｙａｏ Ｎａｔｉｏｎａｌｉｔｙ Ａｕ￣ｎｏｍｏｍ Ｃｏｕｎｔｙ，Ｈｕｎａｎ Ｐｒｏｖｉｎｃｅ ＣＨＥＮ Ｂｉｎ，ＣＨＥＮ Ｄｅ—ｑｉａｎｇ （Ｃｏ／／￣ｇｅ ｏｆ ｔ￣ｂｌｉｃ Ａｄｍｉｎｉｓｔｒａｔｉｏｎ，Ｈｕｎａｎ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 ，Ｃｈａｎｇｓｈａ ４１００８１，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Ｂａｓｅｄ ｏｎ ｐａｒｔｉｃｉｐａｎｔ—ｏｂｓｅｒｖａｔｉｏｎ ａｎｄ ｉｎｄｉｖｉｄｕａｌ ｉｎｔｅｒｖｉｅｗ，ｔｈｉｓ ｐａｐｅｒ ｍａｋｅｓ ａｎ ｅｔｈｎｏｇｒａｐｈｉｃ ｄｅｓｃｒｉｐｔｉｏｎ ｏｆ ｔｈｅ ｐｒｏｃｅｓｓ ｏｆ ａ Ｙａｏ ｎａｔｉｏｎａｌｉｔｙ ｖｉｌｌａｇｅ＇ｓ ｒｅｃｏｎｓｔｒｕｃｔｉｏｎ ｏｆ‘‘Ｋｉｎｇ Ｒｅｎ Ｔｅｍｐｌｅ”ｕｎｄｅｒ ｈｅ ｎａｍｅ ｏｆ“Ｋｉｔｎｇ Ｐａｎ Ｇｒａｎｄ Ｔ￣ｐｌｅ”．Ｓｕｃｃｅｓｓ ｏｆ ｔｈｅ ｃａｕｓｅ ＯＷｅＳ ｔｏ ｔｈｅ ｖｉｌｌａｇｅｒｓ ｓｕｐｐｏｒｔ，ｒｕｒａｌ ｅｌｉｔｅｓ ｅｆｆｏｒｔｓ ａｎｄ ｇｏｖｅｒｎｍｅｎｔｓ ｂｅｎｅｖｏｌｅｎｃｅ．Ｉｔ ｉｓ ａ 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ｍａｎｉｆｅｓｔ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ｔｈｅ ｃｏｌｌｉｓｉｏｎ ｂｅｔｗｅｅｎ ｌｏｃａｌ ａｎｄ ｇｒａｎｄ ｃｕｓｔｏｍｓ．Ｉｔ ｉｓ ａｌｌ ａｒｔ ｆｏｒ ｓｕｒｖｉｖａｌ ｔｈａｔ ｅａｓｅｓ ｔｈｅ ｔｅｎｓｉｏｎｓ ｒｅｓｕｌｔｅｄ ｆｒｏｍ ｃｏｌｌｉｓｉｏｎ．ｃａｌｌｅｄ ｉｎ ｔｈｉｓ ｐａｐｅｒ ａｓ“ｓｈａｒｉｎｇ ｎａｍｅ”．Ｄｉｆｅｒｅｎｔ ｆｒｏｍ ｔｈｅ‘‘ｄｕａｌ ｎａｍｅ”ｏｒ“ｂｏｒｒｏｗｉｎｇ ｎａｍｅ”ｉｎ ｅａｒｌｉｅｒ ｓｔｕｄｉｅｓ， “ｓｈａｒｉｎｇ ｎａｍｅ’’ａｓ ａ ｓｔｒａｔｅｇｙ ａｉｍｅｄ ａｔ ｌｅｇａｌｉｚｉｎｇ ｔｈｅ ｂｅｌｉｅｆ ｏｆ Ｋｉｎｇ Ｒｅｎ ｕｔｉｌｉｚｅｓ ｔｈｅ ｎａｍｅ ｏｆ ａ ｌｅｇａｌ ｂｅｌｉｅｆ（ｔｈａｔ ｉｎ Ｋｉｎｇ Ｐａｎ）ｔｏ ｃｏｎｔｉａｎ ｉｌｌｅ烈ｂｅｌｉｅｆ（ｈｔｔａ ｉｎ Ｋｉｎｇ Ｒｅｎ）． ｅ ｒｅｓｕｌｔ ｉｓ ｃｏｅｘｉｓｔｅｎｃｅ ｏｆ ｔｗｏ ｂｅｌｉｅｆ ｓｙｓｔｅｍｓ ｕｎｄｅｒ ｔｈｅ ｎａｍｅ ｏｆ ｏｎｅ ｂｅｌｉｅｆ ｓｙｓｔｅｍ，ｗｈｉｃｈ ｉｓ ｉｎｄｅｅｄ ｔｈｅ ｆｏｌｋ ｍｏｄｅ ｏｆ“ｏｎｅ ｂｒａｎｄ，ｔｗｏ ｔｅａｍｓ”．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ｆｏｌｋ ｂｅｌｉｅｆ；ｓｈａｒｉｎｇ ｎａｍｅ；ｌｏｃａｌ ａｎｄ ｇｒａｎｄ ｃｕｓｔｏｍｓ；ｓｔｒａｔｅｇｙ ｆｏｒ ｓｕｒｖｉｖａｌ （责任编辑：韩曦） （上接第５６页） Ｏｎ Ｌｅｎｉｎ Ｓ Ｓｔｒｕｇ ｅ ａｇａｉｎｓｔ ｔｈｅ Ｓｅｃｏｎｄ Ｉｎｔｅｒｎａｔｉｏｎａｌ Ｒｅｖｉｓｉｏｎｉｓｔｓ ｎｄ Ｉｔａｓ Ｃｏｎｔｅｍｐｏｒａｒｙ Ｉｎｓｐｉｒａｔｉｏｎｓ ＷＵ Ｈｅｎｇ （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 Ｍａｒｘｉｓｍ，Ｒｅｎｍｉｎｇ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ｏｆ Ｃｈｉｎａ，Ｂｅｉｊｉｎｇ Ｄ０８７２，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Ｉｎ ｈｉｓ ｓｔｒｕｇｇｌｅ ａｇａｉｎｓｔ ｔｈｅ Ｓｅｃｏｎｄ Ｉｔｅｒｎｎａｔｉｏｎａｌ Ｒｅｖｉｓｉｏｎｉｓｔｓ，Ｌｅｎｉｎ ａｄｈｅｒｅｓ ｔｏ Ｍａｒｘｉｓｔ ｐｒｉｎｃｉｐｌｅｓ ａｎｄ ｄｅｖｅｌｏｐｓ Ｍａｒｘｉｓｍ ｉｎ ａｓｐｅｃｔｓ ｏｆ ｓｔｒｕｇｇｌｅｓ ｂｙ ｕｎｉｔｅｄ ｍａｓｓｅｓ，ｓｐｅｃｉｉｆｃ ａｎｄ ｐｒｏｇｒｅｓｓｉｖｅ Ｍａｒｘｉｓｍ ａｎｄ ｔｈｅ Ｃｏｍｍｕｎｉｓｔ Ｐａｒｔｙ 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Ｔｈｅｓｅ ａｒｅ ｔｙｐｉｃａｌ ａｓｐｅｃｔｓ ｏｆ Ｌｅｎｉｎ＇ｓ ｓｔｕｇｇｌｒｉｎｇ ｔｈｏｕｇｈｔｓ，ａｐｐｒｏａｃｈｅｓ ａｎｄ ｓｔｒａｔｅｇｉｅｓ，ｉｎ ａｄｄｉｔｉｏｎ ｔｏ ｍａｎｙ ｏｔｈｅｒｓ．Ｔｈｏｓｅ ｔｙｐｉｃａｌ ｔｈｏｕｇｈｔｓ ｗｉｌｌ ｂｅ ｇｒｅａｔ ｉｎｓｐｉｒａｔｉｏｎｓ ａｎｄ ｄｉｒｅｃｔｉｏｎｓ ｔｏ ｏｕｒ ｅｆｆｏｒｔｓ ｉｎ ｃｒｉｔｉｃｉｚｉｎｇ ａｌｌ ｋｉｎｄｓ ｏｆ ｐｒｏｂｌｅｍｓ ａｒｉｓｉｎｇ ｉｎ ｃｏｎｔｅｍｐｏｒａｒｙ ｓｏｃｉｌｉａｓｔ ｍｏｄｅｒｎｉｚａｔｉｏｎ ｃｏｎｓｔｒｕｃｔｉｏｎｓ ａｎｄ ｖａｒｉｏｕｓ ａｎｔｉ－Ｍａｒｘｉｓｔ ｔｈｏｕｇｈｔｓ ａｒｉｓｉｎｇ ｔｈｅｒｅｆｒｏｍ．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Ｌｅｎｉｎ；ｅｃｏｎｄ ＩｎｔＳｅｒｎａｔｉｏｎａｌ Ｒｅｖｉｓｉｏｎｉｓｔｓ；Ａｎｔｉ－Ｍａｒｘｉｓｍ；Ｉｎｓｐｉｒａｔｉｏｎｓ （责任编辑：韩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