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民间会计的发展

Ｏ　中国古代民阃会计声　发展　Ｏ　■康均／文　作者简介：中南财经大学会计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博士后。　在人类会计发展的历史进程中，官厅会计（或称　会计）与民间会计是两个永恒的主题。但这两个主题在不　一、先秦时期的民间会计　中国古代民间会计的发展，虽然在西周时代已有端　同的历史时期和不同的经济环境中的发展脉络却并不是　倪，但由于史料匮乏，西周时代民间会计的发展几无可　　完全一致的，两者互有交错。一般而言，在资本主义经济　书之处。取得较大发展之前，官厅会计的发展领导着人类会计发　计则一跃成为人类会计发展的主流。　在春秋时代，国家采取征税的办法，许可私人经营　展的方向；而在资本主义经济取得较大发展之后，民间会　工商业，于是私人工商业逐渐兴盛起来。到战国时期，　手工业方面形成了官营与私营并存的局面。私商们往来　在前面各期的系列文章中，笔者介绍的内容基本上　贩运，投机取利，家累千金，富比王侯。他们对于商品　是以中国古代官厅会计的发展为背景的，本期开始将着　的流转与盈利的计算，必须建立在相应的会计活动之　　重介绍中国古代民间会计的发展。然而相对于中国古代　上。的官厅会计，中国古代民间会计发展的脉络更加隐晦，正　马迹。　《战国策・齐策》中记载了一个故事，从中可一窥　史中难以寻觅，仅能从一些零星的相关文本中找寻蛛丝　那个时期民间会计的发展状况。　战国时期孟尝君在担任齐国的相国之职时，门下收　养了许多能人异士，号称门客三千。有一次孟　尝君准备派一个手下到他的封地——薛地去收　债，但又不知道哪一个门客有这方面的专业知　识，便出了一个告示，写明：有哪一个人精通　会计，可以替我到薛地去收债呢？许多门客见　过之后摇头，而一个被许多人瞧不起的叫做冯　谖的门客见了告示之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说“我可以”。孟尝君知道后，很高兴，说“客　人果然有本领，我以前小看了你”。这个故事说　明“会计”在当时被看作是一行专门的学问，能　够精通它还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得要有一定的　文化和一定的才智。所以，这种人当时被看作　有本领的人。冯谖在征求了孟尝君的意见之后，　就“装载券契而行”，到薛地去收债。这种券书　同当时官方所用的券书一样，也是写在竹、木　７２　财会学习一月刊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简片之上的，上面记载有放债的款项、利率以及债权债　面的基本要素：明确的会计记录符号，即收与付；明确　务人双方的签字等。券书写好之后，从中一剖为二，双　的会计对象；与会计对象相一致的数额与度量单位；经　方各执一券为据。在取本计息的时候，债权债务人双方　济事项的发生时间；以及经济责任的承担者。收入说明　需将两券核对，以相合为准。那时，商人在交易时所用　来源，支出讲清用途。一般每笔会计记录都控制在三十　的一种券书，形式上与这种放债的券书基本相同，上而　字左右，把内容书写在一支简片之上，松紧适度，宽绰　记录买卖合同，券书剖开之后，按照规定，买主执右券，　有余。账簿内容在会计簿书之中行次分明，既有利于节　卖者执左券，在买卖成交时也要进行验合。　约记录时间，又便于汇总考核、检查。这种簿书登记方　根据这个故事，还可以推论：在当时民间会计中所　法的产生，对后世中式会计方法的发展有着极其深远的　采用的部分券书，既当作经济凭证使用，又代替专门的　影响。即便是纸张发明之后，人们仍然习惯于直式书写，　会计账簿，其作法有些类似于近代会计核算中以单代账　西汉时代无论是在内容上，还是书写模式上，都成为后　的情况。不然，冯谖就不应只是“装载券契而行”，还需　来者效仿的样板，直到清末。　“装载会计簿书而行”了。“券书”与会计“账簿”合二　西汉时代民间会计方法发展的一个显著进步是，在　为一，一是因为在当时民间会计核算不可能像官厅会计　当时的民间会计核算中，人们已经明确了商品购销、费　那样，有一套组织机构和为数众多的会计人员，所以也　用开支、经营盈利之间的关系，掌握住了有关盈利计算　就不可能像官方那样对笨重的券书和会计账簿进行分别　的各个要素。在当时家资巨万的富商大贾所开展的规模　制作；二是因为当时放债和部分私商的经营活动还比较　较大的商业经营活动中，已分别有了商品购进、商品销　单纯，如放债人只要有债务人提供的借款付息凭证就足　售、费用开支以及盈亏计算等方面的专门簿书设置。这　够了，没有另外搞一套会计账簿的必要。　些会计簿书的设置是为计算盈亏服务的，商品购进簿书　是为了计算已销售的商品成本和库存商品的序时账簿；　商品销售和费用开支簿书也是序时账簿，前者为计算商　二、西汉时期的民间会计　西汉时期随着商品货币经济的突出发展，促使这个　品销售收入服务，这种会计簿书按月逐笔记录商品销售　时代的民间会计也有了较大的起色。不仅在会计凭证与　情况，后者则汇集本期一切开支。承担盈亏计算的簿书　会计方法的运用方面有所发展，而且在会计账簿的设置　则是具有总账性质的账簿，它分别汇总登记商品的销售　方面也有了较明显的进步。　收入、销售成本和本期费用开支的总数，以便通过收支　汉代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爱情故事被传为千古佳　相抵的运算方法计算本期的经营利润或者亏损。这种围　话。富家才女卓文君不顾封建家庭的阻拦，与贫穷的蜀　绕盈亏计算的专门账簿的设置，为后世中式会计账簿组　中才子司马相如只身夜奔，为了生活，司马相如开店售　织的建设奠定了基础。　酒，卓文君亲自当垆记账。她一边站在置放酒瓮的土台　上售酒，一边登记账目，干着兼职会计的工作。卓文君　三、唐代民间经济生活中的会计凭证运用　所登记的账簿应该是中式三账中最基本的一种账簿，即　唐代前期是中国封建经济向高峰发展的时期。这　草账，也称底账。这种账用于赶急暂记，发挥着原始凭　时，民间手工业和商业都特别的繁荣，其中尤其以民间　证的作用，其性质类似于备忘录。因为记账者对这种账　商业为更盛，远胜于以前各个时代。商人经营遍天下，牟　簿是边营业边记录的，所以也有人将其称为柜前会计记　利走四方，对于这种社会现象，唐诗中多有记载。当时　录。草账在记录时，书写较为潦草，一般采用上收下付　经商取利之人极多，“借问屋中人，尽去作商贾”。；为　的格式，凡收入账目，偏高书写，凡付出账目，则偏低　了逐利，商人们不辞劳苦，四海飘泊，“估客无住著，有　书写。　利身则行。……通算衣食费，不计远近程”。。但是，受　直处于经济凭据运用阶段，重信义，轻凭证。即便是　西汉时代民间会计运用的是一种比较规则的简明的　传统儒家文化的影响，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我国民间会计　单式收付会计记录法。考察江陵汉简。中的竹简和木牍　一史料，可以发现：由于书写工具简牍的，其基本的　在唐代，民间会计核算中对于会计凭证的运用仍然是不　记录格式为上收下付，它比较典型地反映了中式会计簿　够重视的。　书登记方法的基本特征，展现了中式会计收付记录法奠　基时的全貌。在会计记录简化的同时，当时已十分注意　一唐人小说中对此便有所反映。在（《续玄怪录　中有　则“张老”的故事０：神仙张老娶了一位姓韦的女子为　会计记录的明确与完整。每笔会计记录都包含有五个方　妻，婚后住在天坛山上。有一天，韦小姐的哥哥韦义方　财会学习　２００６．１０　７３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到他们家去作客。临别时，张老交给韦小姐的哥哥一顶　间手工业生产和商业经营过程中，以及在柜坊、质库这　旧帽，说：“大哥今后如果缺钱用，可以到扬州北城卖　些行业的经营过程中，所用的经济收支凭证通常都叫做　药的王老府上去取一千万钱，这个旧草帽就是凭证。”　“帖”或“帖子”。唐代有了前所未有的手工业工场和作　过了五六年，韦家出现了经济困难，无法维持生活，虽　坊，有了我国早期的金融机构——柜坊、质库，同时，　然怀疑张老凭帽取钱的说法，但迫不得已仍然到扬州王　商业中不仅有了批发行业与零售行业的分工，也有了行　老药店取钱。韦义方说：“张老让我来取一千万钱，他　商与坐商的分工。那时候，家在京都的行商，往往把钱　说把这个草帽给你就行。”王老说：“钱倒是有，不知帽　存放到地方长官在长安的办事处里，或官僚富豪们的家　子对不对头？”韦义方说：“您老人家可以验一验草帽，　中，他们出外经商凭存款帖子就可以在外地如数取到　难道你还不认识它吗？”王老没说话。这时有一个少女　钱。而那些坐商则把钱存放到柜坊里，在需要取款时也　掀开青布帘走出来说：“张老有一次到这里来，让我给　可以不亲自到柜，只需要写一取帖就可以了。　他缝帽子，当时没有黑线，就用红线缝上了。线的颜色　唐宣宗大中年间（８４７年～８６０年），小说家卢子所　和缝的针脚，我都能认出来。”说完把草帽拿过来验看，　著《逸史　中写了一个故事：隋代末年有一个穷书生机　果然是张老的草帽，韦义方于是从王老那里取走了一千　缘巧合，顺着一个地洞进入了一个官府的钱库，发现其　万钱。　内有钱数万贯，便想顺手拿一点走。这时突然出现一个　小说中虚构的神仙，是轻财而好义的典型。事虽神　穿着黄金甲的神仙，手持武器对书生说：这些钱是属于　话，但却反映了当时人们对待经济凭证的态度。千万之　尉迟敬德大人的，你想要取走多少，应该向尉迟大人求　钱，仅凭一顶破帽索取。我国古代，人们重信义而轻凭　取一张取帖来１０。书生到处寻访，终于在一个打铁铺子　证，会计簿账记录通常无凭证作为根据。由此可见，这　里找到了尚未发迹、正在打造铁器的尉迟敬德，书生百　是民间会计核算中存在的一个主要问题。　般请求，尉迟不得已，于是自己口述，让书生代笔写了　不过，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其总的倾向是，经济　一个帖子，钱付某乙五百贯，写清楚年月日，并在最后　凭证的作用日益为人们所认识。唐代民间所运用的经济　署上自己的大名。书生拿到这个帖子后，回到钱库，将　凭证，基本上有三种不同的称谓：一日契（或契书），二　帖子递给金甲神仙，金甲神仙笑着说，“这就对了”。于　日券（或日券书），三日帖。契与券是相互通用的，两　是让书生将这个帖子系在高处的房梁上，然后如数让书　者一般用于对社会经济契约的称呼。帖则大都用于对经　生取走了五百贯钱。负责为他人看守财产的神仙都需要　济收支凭证的称呼。帖也有时称作券，所以，契、券、　根据主人的帖子才肯如数付钱，人间之世情可见一　帖有着共同的方面，但在具体使用上又有一定的分寸。　斑。这一故事间接说明了在唐代中、后期，民间经济生　根据从敦煌石室，以及、甘肃、内蒙等地发现　活中对于经济凭证的认识已经发生了改变，涉及到人　的唐代民间契约考察，可以把它们分作两类，一类属于　欠、欠人关系的“存帖”和“取帖”，一般都是记账的　一般性的民间契约，这类契约仅在法律方面起证据的作　依据。这种改变为唐以后历代民间经济生活中会计凭证　用，一般不作为登记会计账簿的依据。如：“养男契”、　的演变作出了有益的探索。一　“分家契”、“卖儿契”，“顾工契”及“质身契”等等。另　一类契约除具有法律方面的证明作用外，还是处理会计　事项的依据。如借契、典契、买契、卖契、租契、庄券　①“江陵汉简”为１　９７３年至ｌ　９７４年在湖北省江陵　等等。唐代民间的契、券，已有着固定的格式及书写契　县风凰山发掘出土的西汉简牍。这批文物史料刊登在　约的专门俗语。那时的契、券，根据内容可以分作三部　《文物》１　９７４年第６期。　分：第一部分是说明立契的时间，第二部分是陈述契、　②《全唐诗》卷４９８，姚合《座居野行》。　券的性质及基本内容，第三部分是立券，契者双方及证　⑥《全唐诗》卷４Ｉ　８，元稹《估客乐》。　人的签名、画押。同时，在契约的末尾，往往还这样写　④《唐人小说》（下篇《续玄怪录》），亦见《太平　道：“契有二本，各提一本”。这说明所立券、契一般是　广记》卷１　６，《张老》。　一式二份，双方各持一份。实行两份制，一则是防止双　⑤　尉迟恭（５８５年～６５８年），隋末唐初名将，名　方私自篡改；二则有待后来勘契验核。　恭，字敬德，朔州善阳（今山西朔县）人．唐朝大将，　以上契约虽然可以作为处理会计事项的依据，但没　为唐王朝的建立立下了不朽的功勋，位列凌烟阁二十四　有通常被称为“帖”的经济凭证那样直接。唐时，在民　功臣之一，官封赐鄂国公，谥忠武。　７４　财会学习－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