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Ｏ卷第５期 苏州大学学报（工科版） Ｖｏｌ＿３Ｏ Ｎｏ．５ ２０１０年１Ｏ月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ＳＵＺＨＯＵ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ＥＮＧＩＮＥＥＲＩＮＧ ＳＣＩＥＮＣＥ ＥＤＩＴＩＯＮ） ０ｃｔ．２０ｌＯ 文章编号：１６７３—０４７Ｘ（２０１０）一０５—００１３—０３ 论原始彩陶纹饰的生殖崇拜“意味” 周慧 （苏州大学艺术学院，江苏苏州２１５１２３） 摘要：原始社会时期，社会生产力极其低下，－＆－＇ｆｆｌ生存环境十分艰苦，人口状况很不理想，先民们为了氏族的生存与 延续，产生了生殖崇拜现象，他们把具有很强繁殖能力或外表同人类生殖器官极为相似的动植物描绘在陶器之上，带 有浓厚的生殖崇拜“意味”，表达了原始先民对生殖繁衍和种族兴旺的强烈渴求。原始彩陶也因此而绚丽多姿，成为 中国乃至世界文化史上一颗闪亮的明珠。 关键词：原始彩陶纹饰；生殖崇拜 中图分类号：Ｊ３１４ 文献标识码：Ａ 生殖崇拜是一种遍及全世界的重要的宗教现象，是原始社会普遍流行的信仰习俗。恩格斯曾讲过一段精辟的话：“根据唯 物主义观点，历史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结蒂是直接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生产本身又有两种：一方面是生活资料即食物、衣服、 住房以及为此而必需的工具的生产，一方面是人类自身的生产，即种的繁衍。”…在生产力极其低下的原始社会，人们的生存环 境十分艰苦，他们面临着猛兽的攻击、自然灾难的侵袭、疾病的折磨，还有氏族部落间频繁发生的战争等。因而，原始社会的人 口状况很不理想：婴幼儿死亡率高，人口增长率低，战争中伤亡者众，人均寿命短。据人类学家估计，原始社会人口的死亡率高 达５０％，旧石器时代到新石器时代人均寿命只在２Ｏ岁至３Ｏ岁之间 。在此情况下，我们的祖先为了自己的生存，为了氏族的 延续，不得不把增添人Ｅｌ当作根本大事，在恶劣的客观环境下，去寻求心理上的慰籍，便产生了生殖崇拜现象，表达他们对生殖 繁衍和种族兴旺的热切渴望。并且，生殖崇拜贯穿于整个原始社会，与自然崇拜、图腾崇拜和祖先崇拜互相交织，影响涉及到原 始先民生活的方方面面。 原始生殖崇拜是原始艺术发生的直接动因之一，我们从史前大量的岩画、彩陶及雕塑等艺术作品中均能得到证实，这些原 始艺术作品的题材许多都与人类繁衍相关。此外，我国原始彩陶纹饰也带有浓厚的生殖崇拜意味，人们精心装饰在原始彩陶上 的鱼纹、蛙纹、葫芦纹、贝纹、叶纹、蚌形纹、花瓣纹等，都是原始先民生殖崇拜的遗迹。这些动植物之所以受到崇拜，原因可能有 两种：一是因为这些动植物具有很强的繁殖能力，如鱼、蛙、葫芦等；二是因为这些动植物的外形与人类自身的生殖器官（尤其 是女性生殖器官）极为相似，如贝、叶、蚌、花瓣等。 １鱼纹、蛙纹、葫芦纹 鱼纹是半坡彩陶纹样中数量较多的一种纹饰，所以许多学者猜测彩陶鱼纹是半坡人的图腾符号，也有一些学者反对这种说 法，主要症结在于作为图腾的动物通常被禁忌食用和猎捕，而西安半坡遗址出土的带倒钩的鱼叉、鱼钩和石网坠，表明当时有捕 鱼的生产活动 ，因此半坡人的鱼图腾遭到了质疑。但是半坡彩陶纹样中鱼纹如此常见，可以推断鱼肯定是半坡人所喜爱或 崇拜的对象。虽然学术界对图腾说意见不一致，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鱼有着极强的繁殖能力。闻一多先生曾经撰写 过一篇雄辩的《说鱼》，他指出鱼是代替“匹偶”或“情侣”的隐语。他在文中写到：“为什么用鱼来象征配偶呢？这除了它的蕃 殖功能，似乎没有更好的解释，大家都知道，在原始人类的观念里，婚姻是人生第一大事，而传种是婚姻的唯一目的，这在我国古 代的礼俗中，表现得非常清楚，不必赘述。种族的蕃殖即如此被重视，而鱼是蕃殖力最强的一种生物，所以在古代，把一个人比 作鱼在某一意义上，差不多就等于恭维他是最好的人，而在青年男女间，若称其对方为鱼，那就等于说：‘你是我最理想的配 偶！…＿４ 鱼的这一旺盛的繁殖力也被原始人们察觉到了。在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极其低下的原始时期，人们长期傍水而居，生 活在河流旁与沼泽边，先民们在日常生活与生产中通过细致入微的观察，莫不惊讶于鱼儿强大的繁衍能力，久而久之，便产生了 对鱼生殖能力的由衷崇拜。所以，原始彩陶上屡见不鲜的鱼纹装饰，应该说与原始人类的崇拜生殖、重视种族蕃衍直接相关。 鱼因其生殖能力旺盛而受到敬仰，在万物有灵观念的引导下，远古先民尤其是女性，希望对鱼的崇拜能起到生育功能的转移作 用或者加强作用，即能将鱼的旺盛的生殖能力转移给自身，或者能加强自身的生殖能力，用以祈求人口繁盛与氏族兴旺。 蛙纹也是我国原始彩陶纹样中最基本的纹饰之一，在许多文化遗址中均有众多的蛙纹彩陶出土，如陕西临潼姜寨、河南陕 县庙底沟、甘肃岷县山那遗址、甘肃马家窑等。按年代及类别分为：半坡期、庙底沟期、马家窑期、半山期、马厂期和齐家文化、四 坝文化时期 Ｊ。在这些不同时期的彩陶上，蛙纹经历了从写实到变形，经繁复到简化，由具象到抽象的演变过程（图１）。无疑， 原始彩陶中大量蛙纹的出现，绝非出自偶然，也决不是原始先民毫无意义的信手涂鸦，它在一定程度上向后人传递着某种信息， 收稿日期：２０１０—０４—２５ 作者简介：周慧（１９７７一），女，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艺术设计理论。 １４ 苏州大学学报（工科版） 第３Ｏ卷 流露出原始人类的某种思想意识。于是，现当代学者对蛙纹产生了浓厚的研究兴趣，开始猜 测蛙纹背后隐藏的秘密，结果是言人人殊，各持己见，意见分歧很大，难以统一，有月神说、生 殖崇拜说、图腾说和人体自身崇拜说等等，笔者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认可或推翻某种说 法，但至少可以肯定的足，蛙纹带有很强的生殖崇拜“意味”。因为蛙是一种繁殖力极强的生 物体，一夜之问便可孕育出成群的幼体。从外表上看，蛙的肚腹同孕妇的腹部形状相似，浑 圆而又膨大；从内涵上看，蛙的繁殖能力很强，产子繁多。仰韶文化半坡型和庙底沟型，以及 马家窑文化马家窑型彩陶上的蛙纹都比较接近写实，腹部饱满圆大，蛙纹上的那些小黑点， 正是蛙类动物多子的真实写照。从这些彩陶蛙纹可以看出，原始先民很自然地将蛙的大腹 多子与女性的大腹多产联系在一起，以蛙象征女性怀胎的子宫，表达他们对蛙类动物旺盛蕃 图１彩陶蛙纹演变过程 衍能力的崇拜，通过崇拜希望自己也能获得这种强大的生殖力，寄寓了先民们希望种族繁孙新周《中国原始艺术符号的文化破泽》 衍、生生不息的美好愿望。 鱼和蛙都是产卵多、繁殖快、生育力旺盛的生物，它们自然成为象征生育与繁殖的动物代表。其实，生物中还有些植物因为 具有多子多产的能力也被赋予了生殖崇拜的“意味”，如葫芦曾被远古人类视为植物旺盛繁殖力的代表，认为葫芦的生殖与人 的生殖可以互相感应与传递。古代民间流传着伏羲女娲是葫芦化身的传说，《诗・大雅・绵》中有着“绵绵瓜瓞，民之初生”的 句子 Ｊ，都说明＿『葫芦是母体的象征。马家窑文化半山型彩陶中出现了不少葫芦纹，它们同鱼纹和蛙纹一样，以朴质的造型、 简约的风格，表达了生殖崇拜的文化内涵。 ２贝纹、蚌形纹、叶纹、花瓣纹 原始人类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内，并不知道孕育后代是男女交媾的结果，他们只观察 到了一个最直观的现象，那就是女性具有生育和哺育幼儿的能力，认为女性在繁衍和培育 后代方面起了绝对重要的作用，而男性的作用在当时根本就没有被察觉到，因此，早期的 生殖崇拜表现为女性生殖崇拜。在原始人看来，男女之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生殖器的不同， 而女性生殖器官又具有孕育、多产的特征，在原始宗教中尤其受到崇拜。上文所讲的鱼、蛙 和葫芦之所以为先民们所崇拜，最主要的是因为它们具有很强的蕃衍能力，其次蛙和葫芦 在表象上与孕妇大腹的形象也比较相似。原始人在生产与生活中通过仔细观察，还发现 贝、蚌、叶和花瓣等生物在外形上具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是椭圆形，且与女阴的形状极为相 似。所以，史前人类不由自主地对这些生物产生了好感，并把它们作为题材装饰在陶器之 上。当然，我们不否认彩陶上的贝纹、蚌形纹、叶纹及花瓣纹是先民们对生活中所熟悉事物 的描绘，但这些装饰纹样与原始岩画中的女阴形象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图２），说它们带 有一定的原始宗教生殖崇拜性质，应该不会显得牵强附会吧。 图２彩陶纹与阴山岩画 盯Ｊ纹在仰韶文化大司空类型和马家窑文化马厂与半山类型彩陶上均有出现。图３中都户晓辉《中国彩陶纹饰的人类学破译》 是１９５９年在河北省磁县下潘汪与１９６０年在河北省磁县界段营出土的陶钵、陶盆和陶罐，属仰韶文化大司空类型彩陶，文物上描绘 的贝纹清晰可见，惟妙惟肖。图４是马家窑文化中马厂和半山类型贝纹彩陶，其中４一ｃ、４一ｄ陶器上呈连贝纹，“这种马厂类型彩陶 上的连贝纹多饰在瓶的颈部或罐的上部，是当时人们在颈部以贝壳串成的项链在图案中的反映。” 因此，贝纹一方面是原始人现 实生活的真实记录，另一方面也许是人们借近似女阴形状的贝纹来表达他们的女性生殖崇拜心理。在马家窑文化遗址中还出土 了一些蚌形纹彩陶和叶纹彩陶，以马厂类型与半山类型居多（图５）。此外，在仰韶文化与青莲岗文化遗址中曾出土过一些花瓣纹 彩陶（图６）。仔细观察这些出土文物上的纹饰，不论是河南庙底沟的“叶形圆点”纹，甘肃马家窑文化的“蚌形”纹，还是江苏邳县 大墩子的“花瓣”纹等，其实都具有双重性，一是对客观世界中动植物的摹写，二是对具有生殖繁衍能力女阴的模拟。 图３（仰韶文化大司空类型）贝纹彩陶 图４（马家窑文化马厂型、半山型）贝纹彩陶图５（马家窑文化）叶纹彩陶 张朋川《中国彩陶图谱》 袁德星、陈擎光《中华五千年文物集刊 青海省文物考古队《青海彩陶》 彩陶篇》，青海省文物考古队《青海彩陶》 陈擎光《中华五千年文物集刊彩陶篇》 第５期 周慧：论原始彩陶纹饰的生殖崇拜“意味” 以上列举的两类彩陶纹样都是原始先民对女性生殖崇拜的反映，具体的说是对 女性生殖能力与生殖器的崇拜，这是我国在原始时期普遍存在的文化现象，正如黑 格尔所讲重视生殖是东方文化的重要特征，并且说到：“东方所强调和崇敬的往往 是自然界的普遍的生命力，不是思想意识的精神性和威力而是生殖方面的创造力。 ……更具体地说，对自然界普遍的生殖力的看法是用雌雄生殖器的形状来表现和崇 拜的。”¨８ 在母系氏族社会时期，先民们把生育后代的所有功劳都归于女性；当人类 由母系氏族进入父系氏族社会后，男性在生产与生活中承担了更多的义务，在社会 中的地位逐渐上升，同时，人们对生育过程的认识得到了提高，明白了男女交配才能 产生后代，意识到了男性在人类繁衍中的重要作用，于是男性生殖崇拜也出现了。 许多人在论述这一观点时把陶器上的鸟纹、蜥蜴纹、龟纹、蛇形纹等当作典型例子来 说明，似乎也有些道理，但笔者觉得在岩画和雕塑等其他原始艺术中能找到更为直图６（仰韶文化青莲岗文化）花瓣纹彩陶 观和有力的证据，由于篇幅关系，此方面内容留待另文再作探讨。 吴山《中国历代装饰纹样》第一册 原始彩陶不仅是先民们为满足日常生活所需的物质产物，也是他们为表达生殖崇拜观念的精神产物，并且生殖崇拜与自然 崇拜、图腾崇拜、祖先崇拜的思想情感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使得彩陶纹饰具有神秘的文化意蕴，原始彩陶也因此而绚丽多 姿，璀璨夺目，成为中国乃至世界文化史上一颗闪亮而又珍贵的明珠。 参考文献 ［１］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第一版序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４卷）［Ｍ］．北京：人民出版社，１９７２：２． ［２］李景江．生殖崇拜的仪式习俗及其神话［Ｊ］．中国民间文化（第一集）——民间信仰研究［Ｃ］．上海：学林出版社，１９９１：１６１ ［３］张朋川．彩陶艺术三题［Ｊ］．装饰，２００５（６）：５—７． ［４］闻～多．闻一多全集・诗经编（上）［Ｍ］．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１９９３：２４８． ［５］朱尽晖．仰韶蛙纹艺术图像考文化［Ｊ］．西北美术，２００５（２）：７—１０． ［６］周蒙，冯宇．诗经百首译释［Ｍ］．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１９８６：４０２． ［７］张朋川．中国彩陶图谱［Ｍ］．北京：文物出版社，１９９０：１７２． ［８］黑格尔．美学（第３卷上册）［Ｍ］．朱光潜，译．北京：商务印书馆，１９７９：４０． （上接第１２页） 北宋末年，尤其是宋室南渡以后，由于汉民族与南方少数民族交流日益频繁，广东、福建一带地区的棉织业已渐渐发展起 来，棉织生产也有较高水平。据南宋方勺《泊宅编》所记：“闽广多种木绵，树高七八尺，叶如柞，壮实如大菱而色青，秋深即开， 露白绵茸然。土人摘取去壳，以铁杖杆尽黑子，徐以小弓弹，令纷起，然后纺绩为布，名日‘吉贝’。今所货木绵，特其细紧者尔。 当以花多为胜，横数之得一百二十花，此最上品。海南蛮人织为巾，上出细字，杂花卉，尤工巧，即古所谓‘白叠巾’。”可见，木棉 种植及棉织生产在闽广地区已是很普遍了。尽管制棉技术虽然算不上先进，但其在经济中地位却日益重要，正如谢枋得有《谢 刘纯父惠木棉》诗云：“嘉树种木棉，天何厚八闽。厥土不宜桑，蚕事殊艰辛。木棉收千株，八口不忧贫。江东易此种，亦可致富 殷。奈何来瘴疠，或者畏苍曼。吾知饶信问，蚕月如岐邻。儿童皆衣帛，岂但奉老亲。妇女贱罗绮，卖丝买金银。角齿不兼与， 天道斯平均。所以木棉利，不畀江东人。”据此，南宋末年棉花之利尚在闽中，而江南无此种也。直到南宋末年，江南一带才开 始种植棉花，有南宋末年诗人艾可叔《木棉诗》为证：“收来老茧倍三春，匹似真棉白三分。车转轻雷秋纺雪，弓弯半月夜弹云。 衣裘卒岁吟翁暖，机杼终年织妇勤。闻得上方存节俭，区区欲献野人芹。”尽管棉布在我国内地居民衣着材料中仍不占主要地 位，但棉织业的发展为宋代纺织业增加了新的内容。 参考文献 ［１］朱瑞熙．宋代社会研究［Ｍ］．郑州：中州书画社，１９８３：２． ［２］陈维稷．中国纺织科学技术史（古代部分）［Ｍ］．北京：科学出版社，１９８４：１８６ ［３］张田．包拯集（卷六）［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６３：７５．
